佟云争复辟之心不死。
不管是以前的刘显人,还是前一段时间的慈善聚会,他们的背后谋划者始终隐藏在不见天光的最深处。
没人知道这之后到底是谁在操控,也不知道佟云争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锦徽揭露了佟云争疯狂的野心,佟云争便也不对锦徽伪装了。
他不否认他的愿景,他相信必定会达成所愿。
锦徽要做他的对手,只可惜佟云争不想给她这个机会。他要编好笼子等锦徽这只金丝雀飞回来,他的小格格不属于这个时代。
锦徽如今是沪城很有影响力的王朝格格,佟云争要锦徽成为他复辟野心的象征。但是锦徽不听话怎么办?那只能折掉她正在飞翔的羽翼。如何折断她的翅膀?只能让她孤立无援。
锦徽身边的人是佟云争的绊脚石,能者如她的丈夫,强者如她的表哥。
军、商两界没有能难住锦徽的人,唯有政界可以自上而下的管理她。想要控制她,想要她无法反抗,她身边的人就必须无暇管她。
所以宏鑫负责覃城水运的四号码头必须要罢工,沪城人民对覃军的不满情绪必然要甚嚣尘上。
事态是按照佟云争计划的发展。
易舷被罢工的事困扰,秦煜在喧嚣的反对声中难以抽身,财务部开始对锦徽的机械厂进行收割。
令佟云争惊喜的是,锦徽有能力在第一时间将事故处理的井井有条。小姑娘成长的速度令人咂舌。但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成功说服了祁南,以后祁南会成为日本商会在沪城的背书。
壮大日本商会与沪城商会争锋,佟云争要的不只是锦徽这个人,他还想让易舷身败名裂。
四号码头的罢工事件已经被易舷平息。
事情不大,只是麻烦,费了他不少功夫。也是他被限制的时候,锦徽这边出了岔子,让他开始留意到了上南会。
锦徽说,她的太太圈子里面有很多都是上南会的会员。一开始锦徽只是觉得邹正川不愧有副好皮囊,挺招女人喜欢的。可是时间一长,她发现不对劲儿。
哪有宣扬新文化的阵地里大多都是不理世事、深居宅院,逛街购物的女人们的。不是说女性不觉醒,只是觉醒第一批的女性很少会是安逸享乐的全职太太们。
锦徽问过谷萍,谷萍说可能是上南会经常会在广场、教堂、商圈附近演讲,所以会吸引一批女性。可是上南会也有很多男性,而且他们还是大学生或是高中生,都是正直热血的少年人。
谷萍批判锦徽拿有色眼镜看人,凭什么说全职太太、中年妇女不能觉醒,说锦徽就是不相信她们,与那些顽固的男人一样看低他们的妻子,瞧不上她们的社会地位。
这通话将锦徽说得哑口无言,她不是那个意思,怎么可以被曲解成这样。她回家与易舷说这事,易舷说:“这是上南会的高明之处。”
“解放了会员思想的同时,又灌输这些会员极端的解放思想。当你提出一点怀疑的声音,就会演变成对这个群体的极度质疑。你否定,他们会认为你是心虚不肯认错。你辩解,他们会认为你执迷不悟。你因此苦闷,他们会认为你被说到了心里。你开始自我怀疑,开始自我否定,开始信仰他们的真理,于是你入会了。”
易舷的话将锦徽的郁闷一扫而空,她还以为自己的话让谷萍不开心了,所以才会懊恼为什么那么说话。现在被一下子点醒,她才想明白自己只是表达了自己的想法,有什么对错嘛。
锦徽想通后身心舒畅,准备和易舷一起共进晚餐。
这时候钟明豪匆匆赶来,着急地告诉锦徽一件事请锦徽帮个大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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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明雁在弘城失踪了。
一个月前,钟明雁落地弘城。她到弘城的主要目的是跟进报道苏璜事件后的弘城反应。
弘城百姓群情激昂,这座经历无数战火的城市再次遭到管理者的背叛,多年积压的苦闷在一夜之间爆发。弘城督军府被砸,苏璜支持建立的银行等金融机构和未完成的铁路等交通设施悉数被毁。
凭良心讲,苏璜在任期间对弘城的发展是有很多积极促进的。改善了弘城落后的金融系统,积极扩建铁路设施意在缩短弘城与覃城和平城的距离,还在展望和沪城的交通连接,促进贸易往来。
苏璜一年的成绩要比他的父亲苏中景三四年的治理还要出色。
可是这一切都已经压不住弘城人民对苏璜的怒气,他们挥舞锤子、铁锹,甚至还有自制的土炸弹,毫无怜惜的摧毁他的伟大蓝图。
钟明雁努力阻止百姓们这般行径,可是个人的声量敌不过千军万马的咆哮,钟明雁不仅说不出话,在现场受了伤,为此还休养了几天。
直到房飞扬成为弘城新主,钟明雁眼睁睁看着弘城的动乱被红叶帮武力镇压下去。房飞扬没用枪炮,不用言语呼吁,他用的是帮派做法。
抓几个领头的带到红叶帮大审特审,教这些领头人如何说话如何做事,放他们出去说服百姓。他如一座权威的大山,压倒每一个奋起反抗的人心。
钟明雁不同意红叶帮的霸道政策,她拿着纸笔在房飞扬的就职典礼上采访到他,问他意欲何为。
那时候,被秦煜派过来偷偷保护钟明雁的亲兵顿时觉得天塌了。钟记者的孤勇值得赞叹,可是她的莽撞更是致命。没过几天,钟明雁在采访完房飞扬后就在他们眼中消失了,亲兵们不得不联系上秦煜。
秦煜放下电话怒骂了几声他们没用,放下手中的事务前往弘城。
钟明豪与钟明雁之间有他们姐弟之间独有的信号。
不管多忙,钟明雁都会隔一天给钟明豪通一个电话,晚上九点钟电话响五声,代表她平安。可是钟明豪没有在约定的日子听到电话声,立刻知道她出事了。
钟家鞭长莫及,只能求到锦徽,确切地说是求到易舷。
易舷是红叶帮背后金主身份的人不多,钟明豪只是有耳闻易舷与红叶帮的房飞扬关系不错。他来求易舷,就算是无法救出姐姐,他也希望姐姐能在红叶帮是暂时安全的。
锦徽不信钟明雁的失踪会和红叶帮有关系,可她也担心钟明雁,拜托易舷帮帮忙。
易舷给房飞扬去了电话,房飞扬表示自己接受完采访没再见过钟明雁,而且钟明雁身份特殊,他不可能绑架一个记者。房飞扬表示自己会调查钟明雁的下落,承诺只要她在弘城定然不会让她出事。
钟明豪连夜赶往弘城,锦徽担心地没有吃晚饭,易舷让她不要再来回踱步,吃点东西。
锦徽点头:“对,我得去弘城看看。”
到底是听不进任何人的话了。
易舷拉她手臂让她回来:“秦少督军已经去了,房飞扬也在找人,钟明雁不会出事。”
“可是钟明雁是女孩子呀!”
锦徽心底的恐惧从不是钟明雁会失去生命,她相信钟明雁足智多谋定然不会死。可是,她是女孩子呀,女孩子落入帮派手里,碰上下三滥的人,她会是什么下场,易舷不会想不到。
锦徽还要走,易舷这次拉她的力气大了些,她是直接摔在易舷身上的。
“你去能解决什么问题?”易舷的声音忽地提高。
锦徽被喊得愣住了。易舷从来没有这么强硬地与她说过话,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易舷的胸口起伏,他没有继续强硬,声音放缓地说:“钟明雁会没事。”
锦徽被吓到了,不知道怎么接这句话。
易舷松开锦徽,他没有再说什么坐进沙发里。
气氛突然沉寂。
锦徽明显感觉到易舷不对劲儿,她不清楚他为什么突然发脾气。她想问,但是他一直冷着个脸,摆出一副很不好说话的样子,她就没敢问。
易舷问她要不要吃夜宵。
锦徽摇头。
热牛奶呢?
锦徽不要。
那就回去睡觉吧。
锦徽不想睡,易舷拉她回卧房的时候她没敢拒绝。
床上的气氛更沉寂了。
灯光微亮,锦徽平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双手搭在被子上,两个拇指交替着绕来绕去。易舷背对着她,她看不到易舷有没有睡着。
于是锦徽为了试探一下,轻轻掀开被子向床边挪动,她闭着眼睛,准备来一个从床上掉下去让易舷不得不关心自己的戏码,人还没往下翻呢,身子突然被按住了。
锦徽先睁开右眼做贼心虚地看了一眼,就看见是已经翻身过来的易舷正微眯双眼责怪她。锦徽的心虚到达顶峰,睁开另一只眼睛尴尬地笑了一下。
“被发现了。”锦徽真好意思说。
易舷拦腰把锦徽抱回来,锦徽趴在他身上,手肘撑着他的胸膛问他:“你生气了?”
易舷懒得看她,脑袋偏向一边,手指却有节奏地点着锦徽的后腰,手指的律动自然又娴熟。
锦徽掰回易舷的脸,让他看自己,她不满道:“我可没欺负你,你不能生气。”
“你快把我欺负死了,还不准我生气了?”易舷低眸散发出一种危险的信号,“你好生霸道啊。”
锦徽不服:“我哪有!”
“我们算算账?”
“算!”锦徽坐起来,撸着没有袖子的手臂,气势汹汹,“来呀!”
“好啊,远的不说我们说近的。”易舷坐起来,拉过锦徽握成拳的手,掰出她的食指,“第一件,你的二号厂房坍塌,你就敢坐在废墟里,你就没想过会有二次坍塌的危险吗?”
他掰开她的中指:“第二件,杜隽受伤,你敢直接拿他的枪去杀苏璜,你不知道你当时也有被射杀的可能吗?”
他掰开她的无名指:“第三件,佟云争回来,你为了看他一眼天一亮去了医院,你这么早你就不怕被吓到吗?”
“还有……”易舷一桩桩一件件的举出锦徽对别人的所有善意,最后他松开锦徽的手说,“现在你要为了钟明雁直接去弘城。”
“我……”锦徽欲言又止。
“你对谁都很好。唯独从未考虑过我,你知道你每次做这种突然决定的时候,我会是什么心情?”易舷哪里是算账,他这是在与锦徽讨账。
他的妻子善良到为所有人考虑,可她从不在意她为他们犯险时,他的丈夫在想什么。
世界上有无数个需要被拯救的人,但是易舷只有一个锦徽。
锦徽低头看着被他完全打开的十指,这不是易舷的账目,而是他记着的每一件关于她的事。
自己好像确实习惯了身后有他的存在,因为有他所以她才敢做那么多的决定,从此不再瞻前顾后。她甚至会想,做了就做了,如果做不好还有他给自己兜底,但是她好像真的没有考虑过易舷的感受。
自己真的在欺负他。
“你……说完了?”锦徽眨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向易舷。
易舷还能说下去,他对锦徽还有太多的埋怨。但他终究不忍心,锦徽胆子小,他怕自己发疯时吓到她。
没听见易舷回应,锦徽又问了一遍:“你说完了吗?”
这次锦徽的语气中多了一点委屈,谁被无缘无故地埋怨一通不委屈啊。
易舷闭着嘴巴嗯了一声。
“易允谋!”锦徽忽地扑向易舷,搂着他的脖子狠狠抱住他。
易舷被突如其来的力量推倒,身子向后仰直接陷入柔软的大床上。怀里的人不住蹭他的脖颈,喉结被她的发丝扫了又扫,惹得他口干难耐。
“易允谋,你真好。”锦徽停下来,凌乱的发丝遮住了她的脸,却挡不住她的白齿粉唇,她在对他笑,是充满喜悦的笑。
易舷拨开挡在她面前的头发,胸中的烦闷一扫而空,所有的气全都消了。
“你终于不对我瞒着你的心事了,你终于对我坦诚了。”锦徽等这一天等了多久,他易允谋根本就不知道!
锦徽要求的不多,她只想易舷对她坦诚。他以前不说是因为他顾虑,现在他肯主动说证明他对她没有顾虑了。锦徽爱死这种感觉了,自己的一切他都知晓,自己也知晓他的一切。
毫无保留就不会有告别。
锦徽可以放心大胆的告诉自己,易舷不会离开自己了。
“易允谋,我好喜欢你!”锦徽的心怦怦跳,她管不得什么害羞不害羞了,她就是想告诉易舷,她喜欢他。
是那种她一定要与他结婚的喜欢!
“易允谋!”锦徽贴近他,眼中波光粼粼是挡不住的期待,她问他,“你喜欢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