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露珠尚未从枝叶上滑落，苏锦绣便已在书房内审阅昨夜拟好的《农业改革五年规划》。她打算在今日朝会上呈给皇帝，为下一阶段的改革奠定基础。
"；娘娘，宫外有人求见。"；巧儿轻声禀报，面露迟疑。
"；是谁？"；苏锦绣头也不抬，继续修改文稿。
"；是...苏小姐，您的妹妹苏清柔。"；
苏锦绣的手微微一顿。这个名字已经许久未在她耳边响起。自从她洗清冤屈，苏清柔的阴谋也随之败露，被贬为庶民，远嫁边疆。没想到今日居然出现在京城。
"；她为何而来？"；
"；说是有要事相商，关乎国公府声誉。"；巧儿如实回答。
苏锦绣放下毛笔，沉思片刻："；让她进来吧。"；
须臾之后，一袭淡青色衣裙的苏清柔款步入内。三年不见，她容貌依旧清丽，只是曾经眉眼间的傲气已被岁月和挫折磨去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刻意示人的谦卑。
"；姐姐...不，娘娘。"；苏清柔欠身行礼，表情恰到好处地流露出愧疚与尊敬，"；多年不见，妹妹冒昧前来，望娘娘不要见怪。"；
苏锦绣示意她坐下："；有何事，直说便是。"；
苏清柔面露感激："；多谢娘娘宽宏。"；她顿了顿，"；妹妹此来，是为家事。父亲年事已高，身体每况愈下，常常念叨娘娘。本想亲自进京求见，却被妹妹劝住。怕娘娘公务繁忙，不便打扰。"；
苏锦绣眉头微皱。自她入宫后，父亲确实鲜少进京，但每年都会有家书往来，从未提及身体抱恙之事。
"；家父身体如何，我自有了解。倒是你，不是远嫁西域了吗？何时回京的？"；
苏清柔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恨，随即化为哀伤："；夫家变故，妹妹无依无靠，只得回京投靠父亲。多亏父亲收留，否则妹妹怕是要流落街头了。"；
巧儿在一旁冷笑一声，显然不信这套说辞。苏锦绣微微抬手示意她退下，随后看向苏清柔："；你有什么事，不妨直言。"；
"；妹妹听闻娘娘与陛下近来为科举改革之事有些...分歧。"；苏清柔小心翼翼地说。
苏锦绣眼中精光一闪："；你消息倒是灵通。"；
科举改革确实是她与萧承煜最近争论的焦点。她主张在科举中增设农业实务考核，而萧承煜则担忧改动过大会引起士林反弹。这是朝堂密议之事，外人不应知晓。
苏清柔见她不否认，胆子大了些："；妹妹偶然从父亲友人处听来的。听说陛下认为娘娘改革过急，恐动摇国本。"；她故作忧虑，"；妹妹虽不懂朝政，但也知天下读书人对科举看得极重。若轻易改动，恐怕..."；
"；我与陛下商议国事，何时轮到你来置喙？"；苏锦绣冷声打断。
"；妹妹不敢！"；苏清柔连忙俯首，"；只是担心姐姐...娘娘的处境。听闻礼部尚书已联合几位大臣准备上书，指责农学院扰乱科举秩序，忧心陛下会因此对娘娘心生芥蒂。"；
苏锦绣看着她装出一副关切模样，心中冷笑。这苏清柔，表面上是来传递消息，实则是来挑拨离间。若她轻信这话，急于向萧承煜解释，反倒显得此事确有其事，欲盖弥彰。
"；多谢关心，不过我与陛下君臣之义，岂是几句流言能撼动的？"；苏锦绣淡然道，"；若无其他事，你便回去吧。"；
苏清柔微微一愣，显然没料到苏锦绣如此淡定。她犹豫片刻，又道："；妹妹前日路过农学院试验田，见田中庄稼长势奇佳，甚是羡慕。只是听闻有人暗中破坏试验田，娘娘可要多加防范。"；
"；何人如此大胆？"；苏锦绣眼中寒光一闪。
"；妹妹不敢妄言。"；苏清柔低头，"；只是听闻有西北来的商贾，因娘娘推广的新农法影响了他们的生意，甚是记恨。"；
苏锦绣心知她话中有诈，沉声道："；若有实证，尽管说出来；若是道听途说，便不必再提。朝廷自有法度，不会任由宵小之徒胡作非为。"；
见苏锦绣警觉，苏清柔不再纠缠此事，转而道："；对了，娘娘可知京中近来流传一些闲言碎语？"；
"；何言？"；
"；有人说..."；苏清柔压低声音，"；说娘娘的农学院其实是在培养私军，那些所谓的农技推广队伍实则是布置在各地的眼线，为娘娘搜集情报，暗中蓄势。"；
苏锦绣冷笑一声："；荒谬至极！谁会信这等无稽之谈？"；
"；可惜有不少人信了。"；苏清柔叹息道，"；尤其是那些保守派大臣，他们本就对农学院心存疑虑，如今更是将此事当作攻击娘娘的把柄。听说礼部尚书已经开始秘密调查农学院学生的活动。"；
苏锦绣眼中闪过一丝厉色："；礼部尚书？他有何资格调查农学院？"；
"；本是无凭无据，但近日有几位农学院学生在江南活动时与盐帮发生冲突，死伤数人。礼部借此声称，这些学生非普通农技人员，而是受过特殊训练的死士。"；
苏锦绣想起昨夜收到的江南盐帮滋事的密报，心中警觉。苏清柔所言竟与密报部分吻合，看来她的消息源确实不一般。
"；你今日前来，究竟为何？"；苏锦绣直视着苏清柔。
苏清柔面露难色："；妹妹知道往日对不住姐姐，如今悔恨不已。只望能有机会赎罪，帮娘娘一臂之力。"；
"；如何帮我？"；
"；妹妹虽被贬为庶民，但尚有些旧日人脉。那些曾经依附东宫的世家子弟，不少已经回归朝堂，身居要职。他们表面上归顺陛下，实则心怀二心。妹妹可以为娘娘探听他们的动向。"；
苏锦绣眯起眼睛："；你为何突然对我如此忠心？"；
"；因为...妹妹终于看清了一些事。"；苏清柔低头，语气中带着几分真挚，"；这些年在边疆，妹妹亲眼见证了娘娘农业改革给百姓带来的福祉。曾经贫瘠的土地如今丰收在望，百姓不再忍饥挨饿...妹妹这才明白，娘娘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天下百姓。"；
苏锦绣心中冷笑。这苏清柔口才依旧了得，若不是对她了解至深，恐怕还真会被这番说辞打动。
"；感人至深。"；她淡淡道，"；只是我对你的'；帮助'；并无兴趣。国家大事，自有朝廷法度处理，不需借助你的'；人脉'；。"；
苏清柔脸色微变，随即又恢复平静："；妹妹唐突了。只是希望娘娘小心提防，如今暗中反对农业改革的势力不容小觑。"；
"；多谢提醒，我自会留心。"；苏锦绣站起身，示意谈话结束，"；时候不早，我要入宫上朝了。"；
苏清柔见状，只得起身告辞。临走前，她欲言又止地看了苏锦绣一眼，似乎还有话要说。
"；还有事？"；
"；娘娘...近来京中盛传一种说法，说您农学院培育的作物虽然产量高，但长期食用会让人不育。"；苏清柔低声道，"；这谣言已经传到了宫中，太后听闻后甚是忧心，据说已命人暗中调查。"；
苏锦绣眼神一凛："；此事你从何得知？"；
"；妹妹有一位旧日姐妹，如今在太后宫中当差。"；苏清柔答道，"；她私下告诉妹妹，太后已经派了秘使去各地农学院视察，准备收集证据弹劾娘娘。"；
苏锦绣不动声色地点头："；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送走苏清柔后，苏锦绣立即召来周伯："；立刻派人查明苏清柔这些日子的行踪和接触的人物。特别是她提到的那些东宫旧人，要一一核实。"；
"；是，娘娘。"；周伯领命而去。
巧儿忧心忡忡地问："；娘娘，苏小姐所言可信吗？"；
"；真假参半。"；苏锦绣神色凝重，"；她提到的农学院学生与盐帮冲突之事确有其事，但她的用意绝非好心提醒。此番前来，不过是想挑拨我与陛下、太后的关系，同时试探我对农学院学生伤亡一事的反应。"；
"；那太后派人调查一事..."；
"；八成是假的。"；苏锦绣冷笑，"；太后虽保守，但绝非无知之人。这种荒谬谣言，她不会轻信。苏清柔此言，不过是想让我草木皆兵，贸然向太后解释，反而欲盖弥彰。"；
巧儿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看来苏小姐归来，又要生事了。"；
"；她既敢回京，必然有所依仗。"；苏锦绣沉吟道，"；传令下去，加强农学院和试验田的防卫，提醒各地分院注意安全。同时密切关注朝中动向，尤其是礼部尚书和那些保守派大臣的举动。"；
正说话间，周伯匆匆赶回："；娘娘，刚得到消息，西郊试验田的水渠被人破坏，几亩试验作物因缺水已经枯萎！"；
苏锦绣眼中寒光乍现："；查！一定要查出是谁所为！"；
此时，苏清柔已悄然来到城南一处低调的宅院。院内，几位衣着华贵的男子正在等候。
"；如何？"；其中一位中年男子开口问道。
"；一切顺利。"；苏清柔嘴角浮现冷笑，"；谣言已经散播出去，试验田也已遭破坏。接下来，就看各位大人在朝堂上的表现了。"；
"；你放心，明日朝会，我等定会联合上书，弹劾农学院扰乱朝纲。"；那中年男子冷声道，"；太后已经答应支持我们。只要推翻这农业改革，你我之约自然作数。"；
苏清柔美眸中闪过一丝野心："；多谢大人栽培。只要能扳倒苏锦绣，我愿付出一切代价。"；
院子深处，一名老者默默听着这场对话，眼中闪烁着深不可测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