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树熊本来想着第六天早上离开的,但他的身体在第五天就已经出现了一丝异样。
大概是上个世界累积出的经验,他每天早上醒来的时候都会下意识看看自己的手指。
还没有变透明。
小树熊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然而这口气并没有松多久。
下午他的身体开始逐渐产生了变化。
孟谨言是最先发现了不对劲的。
在路边摸小花的时候,少年的指尖被印上了花的颜色。
有一瞬间,孟谨言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原本莹白的指尖像是被红色颜料勾勒了一遍。
像这种野花会掉色吗?
当然是不会的。
这时候小树熊还没发现自己的异样,专注地盯着小花看。
收回手的瞬间,指尖的红色消失。
孟谨言心里一跳,下意识攥住俞今舟的手指。
小树熊歪头看过去,疑惑地眨了眨眼。
他的行为太突兀,惹得温灼和程泽川都多看了两眼。
一时间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到了他的身上,孟谨言却好像感觉不到,死死盯着俞今舟的手指。
注意到他的状态有点不对劲,小树熊迷茫地跟着垂眸看了看。
只一眼他就吓了一跳。
没想到他会在这种时候忽然开始变得透明。
顾不上解释,小树熊连忙把手缩回来背在身后,忐忑不安地看着孟谨言。
气氛好像凝滞了下来,连风声都停止,变得死寂。
程泽川站在两人身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他们全都沉默了下来,疑惑地开口:“怎么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把孟谨言从呆滞中拉回现实。
他猛然直起身子,将俞今舟从地上抱起就大步往回走。
“喂。”
程泽川一愣,臭着个脸追上去:“你又想把宝宝带去哪儿?”
“回金茂市。”
孟谨言步子迈得很大,紧紧搂着怀里一脸懵然的少年,脸色罕见地冷下来,黑色的瞳孔沉沉,像是压抑着某种即将爆发的情绪。
他走得急,程泽川倒是想让他说清楚原因,但孟谨言只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全程跟个聋哑人一样只埋头走路。
俞今舟被他抱着,程泽川也没办法不跟着,一肚子怨气地快速走到孟谨言旁边,伸着脖子去看男人怀里的少年。
他好像被吓到了,抿着嘴巴,一双眼睛睁得滚圆,上面写满了无措。
“你把宝宝吓着了。”
程泽川不满道:“好好的发什么疯?”
孟谨言还是不回答。
程泽川觉得他有点故意的成分,视线像是化成了刀片,朝着孟谨言的侧脸扎过去。
刚才光顾着看俞今舟,这时候他才发现孟谨言有些不对劲。
像是担忧、难过、惊慌各种乱七八糟的情绪揉杂在了一起,组成了这副难看至极的表情。
他第一反应就是俞今舟身上出现什么问题了。
不然孟谨言也不会是这种天要塌了的样子。
这下程泽川的心脏也被高高吊起了,他难得没再张嘴说些有的没的,一边用眼睛飞速扫视着俞今舟的全身上下,一边跟着孟谨言一起快速往村口走去。
温灼比程泽川细心一点,在注意到孟谨言脸色冷下的一瞬就意识到了什么,所以全程都没说话,只是默不作声地跟在后头。
三人以最快的速度抵达了停车的位置。
程泽川没有上自己的车,灵活地钻进了孟谨言的车里,伸着脑袋去看被孟谨言放进副驾驶座的少年。
小树熊好似还没从这突发状况中脱离出来,被孟谨言系上安全带的时候只是懵懵地垂着脑袋,原本被风吹翘的发丝蔫巴巴的。
“宝宝。”程泽川手臂穿过后座碰了碰他,有些担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小树熊被他碰回了神,摇摇头不说话,只是把手藏在袖子里。
孟谨言现在脑子一片混乱。
他很确定自己没看错,少年的手指有一小截已经变得透明,甚至可以印出草地的颜色。
为什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相信了二十多年科学的人,头一次遇到了科学不能解释的问题,还发生在了他最重要的人身上。
孟谨言没办法维持冷静,连程泽川跟着上车都没说什么,放在方向盘上的手甚至有些痉挛,脸色看起来比出现异样的俞今舟还要更像个病人。
不对,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他要抓紧把俞今舟带回去看医生。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超出认知的事情,一切应该都是可以解释的。
对,一定是可以解释的。
他深呼一口气,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踩下油门飞驰而去。
落在后面的温灼见状也坐进了自己的车里,打着方向盘朝着孟谨言开的方向跟过去。
一路上孟谨言心脏狂跳,一边反复观察俞今舟的状态,一边安慰自己不会有事,如果不是路上限速,他恨不得一脚油门踩到底。
小树熊此时已经缓过了神,他扭头看了眼车窗外,藏在袖子下的手蜷起,看着孟谨言紧绷的面容,舔了下唇,小声询问:“我们要去哪儿?”
“去我家里。”听到俞今舟的声音,孟谨言的脸色缓和下来一瞬,声音中带着点轻哄的意味,“宝宝是不是好久没做全身检查了,我叫个医生过来帮你检查一下。”
小树熊闻言眨了眨眼睛,抿着嘴巴弱声拒绝:“我不想看医生。”
以往孟谨言向来会顺着俞今舟,唯独这次他没有应下,只是说道:“听话,只是让医生检查一下,没事的。”
态度坚持。
小树熊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垂下脑袋,闹别扭一样慢吞吞地哦了一声。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他开始消失的时候,人类总是觉得医生可以解决。
他又没有生病。
——几个小时后。
轿车停在了孟谨言之前的住所。
温灼紧随而来。
孟谨言看到了熟悉的车牌号,却没有说什么,只是绕过车头把俞今舟从副驾驶座里抱出来朝着楼里走去。
除了孟谨言以外,程泽川和温灼并没有看到少年身上不对劲的地方,站在电梯里的时候一再用目光在他身上仔细搜寻,想要找出他受伤的位置。
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小树熊就仰着脖子一一对视过去,一双眼睛清澈水润,看上去没有任何异常。
这样娇气的小男生,如果真的受伤了,小脸估计都要哭花,哪里会像现在这样红润润的。
看起来没什么异常。
程泽川和温灼紧绷了一路的神经总算微微放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