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中旬,宫宴如期举办。
因为时间定在傍晚,楚曦梦如愿晚起。
感觉来了这边,别的没涨,睡眠时长却是够够的。
因着正是长身体的年纪,睡得饱,短短一个月,她长高了两厘米。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她整个人都乐开,然后被萧羽回复一句:“夸张,我还长高了四厘米呢。”
楚曦梦向他投去一记拳打脚踢,对方终于闭嘴了。
物理意义上的。
和楚长林用过午膳后,她在霜叶和青墨的巧手之下梳妆打扮很长一段时间,才终于坐上马车,去往皇宫。
之前自己去的一次骑的是马,可有意思。
现在坐在马车里,楚长林盯着,她都不敢坐得不端庄。
想伸开的脚半路折返,想挥出的手卡在一半,她心虚地看了眼她爹。
楚长林突然觉得自己养了两个孩子。
一个是楚曦梦,另一个是萧鸣。
远处的萧鸣大马金刀往马上一跨,打了个喷嚏。
楚长林扶额,对自己女儿说:“怎么坐舒服就怎么坐。一会儿到了宫里可没这待遇。”
他话音未落,楚曦梦就瘫倒在马车里。
因为头上的珠钗,已经算是有所收敛。
“可还记得我嘱咐了什么?”楚长林抚平自己衣袍的褶皱。
“记得,”楚曦梦惬意地点点头,换了个不会压到发髻的姿势,“不要动粗,好好走路,好好吃饭,好好回答问题。”
楚长林赞叹地点点头:“但若真有遇上刁难,也别委屈自己。”
这话楚长林不说楚曦梦自己也会身体力行地践行。
来一个打一个。
风清台。
这个地方素来为萧奉这个大祈皇帝所钟情。
只要有机会召集各大人物,宴会一定是办在这个地方。
当然,作为大祈皇帝,出场必然是最晚的。
所以此刻风清台的人一个接一个落座,先是妃子已然全部就位。
最高的台子正中间的位置留给帝后,再往右边和左边的两个位置上分别坐着淑贵妃和静妃。
妃子的旁边坐着皇子。
风清台分三个阶梯,第一阶梯最高,坐的是帝后和他后宫地位高的妃子。
第二阶梯坐的各皇子、丞相、将军以及羌羯使者。
第三阶梯就是其他官员和京都有名人物。
皇子的座席上,萧允早早落座,还在面不改色,假装平静地往下观察来来往往的人。
这种场合殷临出席不了,宋鹤云也因为家中官位过低没能参与。
远处传来萧鸣爽朗的笑声,一时间许多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有的上前和这个威武的大将军攀谈。
萧羽气定神闲地跟在他爹后面,他抱胸,走得一派悠闲,里头还夹着满满的懒散。
他用手拨开自己的马尾,看着他爹被缠住,然后熟视无睹地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两边皇子的位置再往下就是丞相和将军的位置。
萧鸣的位置被安排在萧安和萧逸附近,萧羽在他爹座位旁边,所以只能坐在不熟的人旁边。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羌羯使者被安排坐在他附近。
他转头看了看,发现有三个人。
一位年轻的男子以及一位貌美的女子,身形都蛮高大。萧羽派去调查的人带回的信息,说这两位可是羌羯王众多子女中受宠的其二。
外族人的王子和公主。
他们旁边坐着的那位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使者,阿努,满脸的胡子,看上去有些年岁,算中年以上,老年未满吧。
这样的组合,在萧羽看来就像是一个长辈带两个小辈出来旅游。
对面的位置就是本朝丞相楚长林一家的位置,至于他们旁边,和羌羯正对着的,是程蒙程大将军。
按理说这种又有军功,又是百年大家族的人,应该坐到最上边的台子去。
就算不是最高,也应该坐在他们前面。
但是那家人像是知道怕功高盖主,主动提出要坐在萧鸣对面,说什么二位将军面对面坐着,彼此好交流打仗心得。
各官员以及家眷已然就位多数,这个宫宴办得像各家家宴的集合。
楚曦梦怎么还没来?
萧羽看过一圈,郁闷地想。
不过就算来了也不是和自己坐在一块,是和萧允坐在一块……
想想更郁闷。
接着他拿起酒杯准备一口干下时,目光恰恰定格。
楚长林走在前头,身着藏黑长袍,身形挺拔,一如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状元郎。
岁月让他身上多了长者的沉稳气质。
在场许多人都忍不住暗叹丞相风采不减当年。
而萧羽的目光却径直略过他,落在侧方蓝衣女子身上。
楚曦梦比楚长林走得慢半步,一身水蓝色衣裙,步伐轻快,腰间绑着的银色铃铛随之发出清脆声响。
亭亭玉立的姑娘梳着朝云近香髻,一半的乌发搭在后侧。发髻上别着萧羽送出的蝴蝶翡翠钗,挂坠随着走路的动作微微晃动。
她面容精致,因着这次宫宴特意上妆,衬得皮肤白皙如玉。
楚曦梦目光炯炯,眼眸中闪着俏皮。
萧羽这时候看到她的表情,知道她正默不作声地打量着场上的人。
许是风华正好,许是出场的时间恰好,这一抹水蓝,把众人的目光吸引过去。
珺璟如晔,雯华若锦。
蓝衣少女眉眼如画,她朝萧羽看去,清浅一笑。
萧羽的思绪飘远,面前的姑娘与记忆里穿着蓝色礼裙的人重合。
那是楚曦梦被家里逼着参加公司年会的一个晚上。
她穿着蓝色礼裙,戴珍珠首饰,浑身散发着贵族气质。
萧羽穿着西装才有底气站到她旁边。
然后……
这家伙趁着中场拉住自己作掩护,偷偷跑走。
萧羽必然不干,当时的他追着那一抹蓝色,也往外跑。
抓着裙摆往前冲去的姑娘,转头朝他粲然一笑,那一瞬光打在她身上,像明珠,像在逃公主。
萧羽的心跳随之停顿半拍。
最后她嘴唇轻启:“滚。”
滚是不可能滚的,她一个人跑出去然后走回家,不安全。
他必须跟在旁边陪她一块儿。
谁让他们是邻居。
谁让他们从小玩到大。
谁让……
他喜欢陪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