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次在院子里见到少年版的邱铭,是一个黄昏。
“明日我要同我爹去战场了,你一个人在破云镇,有什么难题尽管去邱府。”邱铭嘱咐。
“好,”陆离点头,末了补充,“多谢。”
“客气什么,”见日头不早,邱铭站起身,拍了拍衣袍上的灰,同陆离告别。
楚曦梦和宋鹤云越看越好奇——这般朝气明媚的少年,何以入了魔道,到处抓修仙者?
翌日,二人跟着陆离走出家门,前面的人流密集,其中,他们看到扎着高马尾的少年坐在马上,似有所感,他看过来,朝陆离招手,笑得灿烂:“陆离!”
陆离笑了,一向注重举止的他把手放在嘴上,似乎这样能将声音传得更远——他看邱铭以前是这么做的,他喊:“邱铭,我等你凯旋!”
不知道是什么字眼戳中邱铭的愉悦之处,他笑得更欢,踩着马镫站起来:“好!”
“……”楚曦梦听着心里一沉——上一个这么说的人可没好好回来。
邱铭驾马转身跟上他的父亲,一路人马浩浩荡荡从镇口离开。
楚曦梦和宋鹤云随着陆离的视角和记忆切换时间。
一时间竟然没有明白那破阵给他俩传到这里来干什么。
主人公看不见他们,那他们可以做什么?要做什么?
“两位小公子要吃点什么?”因为人马走了他俩还停在原地,旁边卖包子的小贩朝他俩问出声来。
“?”楚曦梦和宋鹤云对视一眼,看向那个小贩,“你能看到我们?”
小贩倒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奇葩,奇怪地扫了他们两眼:“哪里放出来的?”
“……”
邱铭一走,这里的人能看见他们了?
还是说只有故事里的两个主人公看不见他们?
这么想着,眼前画面一转,又是陆离的院子。
他端着药碗出来,满面愁容。
面容也成熟不少,看样子是已经到了几年之后。
若是这般,邱铭应当已经回来了吧。
正这么想着,陆离院子的门被拍得“轰轰”作响。
墙外还丢进来很多东西。
不同于几年前那几颗提示自己来了的小石子,这回都是些烂鸡蛋、烂菜叶……
外面百姓的声音此起彼伏:“陆离,开门!”
“就是,开门!!你以为藏着邱铭就有用吗?!镇口的军队马上就要攻进来,不把他交出去,难道要我们全镇人为了他赔命吗?!”
“开门!!”
“交出邱铭!!!”
“交出邱铭!!!”
喊声此起彼伏,外头竟然是围了一圈的人。
陆离没管,又进了房间,楚曦梦和宋鹤云也跟着进去。
如果说陆离藏人,那房间里的就是邱铭——出什么事了?
甫一进屋,一股药草的味道萦绕耳畔,邱铭躺在床上,面色发白,全然没了多年前那般朝气模样。
“陆离,他们又来了吗?你把我交出去吧……”邱铭声音沙哑,请求。
陆离不回答这个请求,只说:“大夫说了,不久你就可以停药了,不过腿疾还需要从长计议。”
“我是不是再也没办法下地行走了……”邱铭扯了扯唇角。
“没有的事,可以走的……”陆离神色平静而坚定,看起来极其有可信度。
听二人交谈,原来是邱铭在战场上打了胜仗,但以自己的身体和腿为代价,受伤后回到破云镇。
两军交战,有胜有负,因为破云镇所在的地段特殊,敌军几近攻占。
又因为领头的将军带兵在破云镇口驻扎,得知先前曾让自己吃过亏的邱铭就在这里。
便下令,派人传信到镇里,说只要交出邱铭,他可以放过破云镇。
听到这里,楚曦梦都觉得这敌军头头在胡说八道。
怕是人交过去,镇也保不住。
果然,宋鹤云倏然出声:“我曾听师父提起,十年前破云镇被屠,生还者寥寥……”
楚曦梦有种不好的预感。
陆离安抚好邱铭,请来大夫照顾他,之后背着包袱离开。
楚曦梦看他离开的方向,是山后面的破云山——因为破云镇没法抵抗外敌侵扰,所以他想上山找修仙之人的帮助。
镇口围了一圈的敌军,竟然被陆离躲过,顺利往山上赶。
门外的破云镇百姓不定时地来要人,声势一次比一次浩大,
这天下午,大夫给邱铭服下药,少年趁他不注意将他劈晕,慢慢地从床上爬下来。
少年行动不便,双腿因为受伤肌肉萎缩,用手一点点往外挪,楚曦梦和宋鹤云看着不忍想去扶,手径直穿过他的身体。
在邱铭爬到房门口的时候,院子的门被外头的百姓破开。
一群人就这样和匍匐在地上的男子面面相觑。
“快!把他带走!!!”
其中一位男子指着邱铭说。
这也正合邱铭的意,他不再用力,任由镇子里的人将他抬起,带去镇口。
楚曦梦和宋鹤云迈腿跟上,远处,敌军将领骑在马上,满脸胡茬,看见痛恨的人出现得如此狼狈,哼笑:“邱铭,你也有今天?”
他抬手,命令自己的兵上去拿人。
还没交接,那边陆离却是已经赶了回来,见到这样的景象几乎是吼出声:“你们在干什么?!”
众人被这突然出现的人和声音惊得一愣,陆离冲过来,要往邱铭那处冲过去的时候,被人抓住,一把摔在地上。
“黄恒,你放开他!”原先安然受着一切,任由对方带走自己的邱铭见陆离受制,激动出声。
黄恒应当是将领的名字,他看到这样的场景,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儿,狰狞地笑了:“放开他?你求我啊。”
楚曦梦浑身一抖——这人什么恶趣味?
“邱铭,别管他。”陆离脸被踩进地里,艰难出声,最后又像是挣扎着起来,朝着镇上百姓嘶吼,“把他带回去啊!!!”
“当初守镇的是他,出征的也是他!!!”
“他保护的我们啊!!”
“你们难道都忘了吗?!”
“拿他去换敌军手下留情,疯了吗?!”
素日做什么感觉都有条不紊的男子被制住手,头埋进地里,用力抬着也要把话说完。
他想替多年好友讨个公道。
问问镇子里的人,真的毫无人性到相信敌军,把守护过镇子的少年往外送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