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皇宫。
萧允正埋头批阅奏折,来人通报,他本平静地听,接着萧羽身死的消息被说出来。
墨水滴在纸页上,毛笔折断。
西部的羌羯人被打退,不久后西北的捷报也传来。
五皇子萧逸带的兵顺着敌军退去的方向长驱直入,另一个将军带的队伍也相差无几。
短短半个月,喜报接连传来。
紧接着,羌羯投降,请求议和。
尽管朝廷不少官员认为应当同意,萧允却还是压着这些奏折,没有点头。
前些日子楚曦梦才来信,说着既然要打,就直接把他们都打回老家。
但怎么够?
要的是把羌羯吞并。
于是这仗一打打到了年底。
十二月,军中将士已经穿上棉衣。
楚曦梦带着人马,把羌羯的都城围住,城破之后直捣王宫。
彼时云昌离已经当上国君。
他走出来看到熟面孔,不由笑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听说前阵子萧羽死了。”
“多亏你们当日没动手,让我有机会看他死在前头……”
原以为几个月过去,听到别人说起此事不应再心绪难平情绪过激。
但这一刻,她却想冲上去撕了云昌离的嘴。
楚曦梦攥着拳头,手一抬,后方兵马举着武器朝前面冲杀。
楚曦梦也提了剑和护卫羌羯王室的侍卫打斗。
明明胜负已定,彼此心知肚明。
但云昌离是什么人?
不见棺材不落泪。
这一打打了半个时辰,楚曦梦解决完侍卫的头儿,提剑朝云昌离打去。
对方拔刀格挡,两人很快纠缠在一起。
多日不见,云昌离的刀法似乎精进不少。
“别生气啊楚姑娘,我说的是实话……”
“还没问问你,心上人死在战场上的感觉怎么样?”
“可惜了,本想赢了大祈纳你进本王的后宫的……”
“你们大祈人可真是难缠……”
“看样子怕是没这个机会啊……”
云昌离越说越不着调,看楚曦梦杀招频出,愈发痛快,哈哈大笑起来。
楚曦梦抬眼,冷淡地看他一眼,手中剑转,刺穿他的胸膛。
“还想问问你,死在自己的宫殿前,是什么感觉?”楚曦梦把剑拔出来,踩在云昌离的身上,一字一句,冷得人发颤。
云昌离嘴里的血大片大片流出。
说起对方有多可恨,多是对大祈而言。
楚曦梦只觉得这个王子殿下嘴里吐不出象牙。
他们立场不同,怨不得谁对谁错。
所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我大祈会繁荣昌盛,所以你羌羯,必亡。”楚曦梦在云昌离咽气前,说。
至此,尘埃落定。
羌羯死了国主,向大祈投降,他们的国土被划入大祈版图,是次年年初的事情。
萧羽死后的这一年末,萧鸣和叶孤寒也上了落雨山。
商量过后,还是决定将萧羽的尸骨带回京城。最后萧羽被葬在了盛夏山庄背后的山上。
安葬的那天,所有人都来了。
鸿景帝萧奉前不久也醒了过来,身子也已经慢慢调理好。
萧鸣、叶孤寒、楚长林和萧奉四人站在最前面,对着墓碑沉默很久。
白发人送黑发人,世间之苦,无外乎此。
再之后,楚曦梦和殷临他们五个人一直站在那里,站了近一个下午。
直到夕阳的光辉轻轻落在“萧羽”二字上。
去年的盛夏,一行人站在山顶,对着郁郁葱葱的树木和连绵的山林,高喊着少年意气。
有的人愿望已然实现,有的人正步入正轨,还有的……
萧羽离开了,杨落枫的愿望也未能实现。
那年他说:“愿如旧。”
然而物是人非,那个肩并肩说着要“满怀少年意气,执剑破邪云”的少年,再也回不来了。
一行人中,楚曦梦的面容平静,但自打上山来,就一言不发。
其他几人沉默很久,下了山。
杨落枫在离开前走到楚曦梦身边,递给她一封信和一个盒子。
“萧羽走之前留下的,说……如果他回不来,就把它们转交给你。”
如果他回来了,就亲手拿给你。
楚曦梦接过来,杨落枫才转身离开。
留下楚曦梦一个人。
山顶风大,但身处其中的人无知无觉。
楚曦梦脑海里总时不时划过萧羽的脸,想起他说会回来的,想起他捧着自己的脸说:“等我回来”……
然后想到他食言了……
萧羽在身边的时候无知无觉,可他离开后,回忆先一步袭击楚曦梦,让她感觉要窒息。
手里的信件被拆开,因为手抖得不像样,信的封口被她撕烂一截。
两张信纸,写满了字。
萧羽苍劲有力的字迹,又显得有些龙飞凤舞。
他的字一直都很有他自己的风格。
狂野不羁。
楚曦梦怕被情绪追上,一目十行,然后又忍不住回过头字字句句地读。
“楚曦梦:
见信如晤,展信舒颜。
其实这才是我们见的最后一面,所以就当作我还在你面前,笑一下。
你总说我来到这里有很多事情瞒着你,其实你说得对。这个故事,我很多年前读过了,故事里的你结局不好,我很不喜欢。好在现在读信的你,应当是平安顺遂的。
楚曦梦,我们在大祈一同淋过雪,一起领略山间的风,元宵节时在恩露寺祈过愿,穿行长乐街……在雪里我送了你一只红梅,可你好笨,都没懂它的意思。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我们就算是,在大祈共白头过了。
如果哪一天回去了,帮我看看我爸追到我妈没有。
手镯是很久之前想拿给你的,但那时候你和萧允刚被赐婚,没来得及给出去。
你说要当女将军,要当女侠客,那我祝你肆意洒脱,无拘无束。
楚曦梦,可以慢点忘记我吗?
但也别太慢,人生那么长,你往前看,往前走,去过你想过的人生吧。
还有,我爱你。
——萧羽”
万籁俱寂,山顶徒余风声,少女对着墓碑,身形颤抖,哭得撕心裂肺。
来大祈的这些时日里,他们躺在院子的摇椅上看光阴斑驳、云卷云舒;他们靠在冬日的屋顶上互道新年快乐……
楚曦梦儿时和萧羽初识,一直到高考毕业,加上去年一同在大祈过的冬日,原来不知不觉,萧羽和她,已经走过了十余载的春秋。
认识的时间太长,以至于她有些恍惚,好像这人只是跟她暂别,来日还能相见。
但是怎么回事啊?
他们只是考了个试,还有那么长的路要走,萧羽怎么会离开?!
提剑杀敌的时候无知无觉,一但停下脚步,千思万绪席卷而来,好像要把人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