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公主脚踝的伤确实有些重,不可能瞒得了宫里的太医,更不可能瞒得了德妃娘娘。
陆宝珍替她上了药,嘱咐她最少半月都需好好休养,暂时莫要出宫。
一侧宫女仔细听着,可听见不能出宫,她有些为难地抬起了头。
她们公主的脾气她知道,以往半月不见那顾家少爷也还能忍一忍,可如今突然冒出了个林家姑娘,以她们公主的性子,不可能会待得住。
正在想该如何相劝,前头的人忽然应了声,嗓音带着些低落,道了句好。
宫女有些惊讶,但旋即又激动起来。
“公主此次一定要记在心上。”
陆宝珍不确定这位公主是不是真听了进去,只能多叮嘱几句。
“若真又落了伤,待年岁大一些就麻烦了,尤其碰上阴雨天,便是不走动,腿脚也会有些疼,旁人不能替公主受,公主可要为自己的身子好好打算。”
陆宝珍如今是大夫,瞧见了太多旁人的遗憾,早已和曾经的自己有了些不一样。
可她也没法子强逼着人点头,只是见这位公主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样,忍不住就多说了一句。
离开时,四公主忽然又叫住了陆宝珍,微微上挑的眼一扫适才灰暗,透着肆意璀璨的光,明亮,生动。
“陆宝珍,若我伤处觉得疼,能否叫你进宫来看我?”
陆宝珍没有问,为何宫中那么多太医,要叫她一个小小的大夫进宫,她只是认真想了想,而后郑重地点了点头。
她其实不太敢进宫,但她愿意勇敢一些,去试着瞧瞧曾经没瞧过的地方。
四公主见她应下,唇角随之勾了起来,语气愉悦。
“放心,本公主可不是因为裴家那位将军凶巴巴才同你示好,本公主是真不爱瞧太医。”
听闻此话,陆宝珍圆溜的大眼睛里闪过疑惑。
凶巴巴吗?
她没觉得裴景之凶,她甚至还觉得裴景之同她兄长一样好。
即便这次隔了两年才瞧见,他也未有疏离之意,每每同她说话都会是认真的语气,没有糊弄,也没有像别人一样,怀疑她,奚落她。
只是虽在心里替裴景之说了话,陆宝珍还是乖巧地冲着面前的人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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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出院子时,顾衍舟急匆匆赶了过来。
“宝珍姑娘,四公主伤势如何?”
一句无大碍停在陆宝珍的嘴边,她默了一瞬,没有同以往那般习惯性安抚。
“公主的腿伤得厉害,连带着还牵扯到了曾经脚踝的伤,这段时日都得小心照顾,且此次落马瞧着虽未伤及到脏腑,但也需得仔细养上些时日,以免后头会有不适。”
陆宝珍看着顾衍舟逐渐皱起的眉,好像在里头瞧见了懊悔。
可懊悔这种东西,对实打实受了伤的人,起不到半点作用。
“怎么会这么严重......”
听见陆宝珍的话,顾衍舟眼睛里闪过迷茫,呢喃道:“我以为以她的身手不会有大碍,适才在里头她还和我斗嘴,瞧着同平日无异......”
“疯马甩人,顾公子怎么会觉得不会有大碍?”
饶是陆宝珍这样的好脾气,此刻也因着顾衍舟的话有些生气。
她转过头去不想再和他说话,抬眼便瞧见一侧的裴景之正噙着笑,温柔看着她。
“瞧完了,那我们回府?”
“好。”
陆宝珍点了点头,刚往他那头走了几步,便听后头传来了些许动静。
几人顺着声音望去,便瞧见四公主被宫女搀扶着,一瘸一拐地行了出来。
“你又胡闹什么?”
顾衍舟一下便生了怒,上前同她开口。
四公主没再因他的话不高兴,而是看向前头的石阶,平静道:“回宫养伤,也算胡闹?”
陆宝珍没有再看两人之间的暗涌,她收回视线,正想问裴景之,他们现在能不能走,却又觉哪里有些不对劲。
她秀眉微蹙,朝着面前的男子上下打量了一眼,忽而反应过来。
眼前的人,没有半点腿伤的痕迹。
“景之哥,你的腿?”
高大的男子立于日光之下,原本是光风霁月风姿出众,这一刻却有被人察觉出心思的狼狈。
但他是裴景之,如寒松直于风雪,面不改色不辩喜怒,是他最拿手的事。
“是还有些不适,但这点伤,不是不能忍。”
陆宝珍不赞同,可见面前人面色淡然,好似浑不在意,她张了张唇,有些生气地哦了一声。
病人不顾及自己的身子,是最容易让大夫生气的事。
可陆宝珍虽想骂他,抬眸见他那双幽深的黑眸,一下又泄了气。
她不敢。
“其实,腿伤也不是很严重。”
裴景之瞧出了小姑娘眼中的波动,像是有了些不高兴,他俯首,语气低柔。
就当她生了在意,对她低头,他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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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顾衍舟的别院耽搁了几个时辰,回到裴府已经是傍晚。
陆宝珍去老夫人那里坐了坐,陪着喝完药,才想起还要给裴景之绣香囊。
裴清韵只觉无趣,见她离开,厚着脸皮跟了上去。
一路上听见挽桑提起今日在医馆的事,裴清韵一张脸满是愤怒,再看向陆宝珍,眼中唯剩心疼。
只是两人椅子还未坐热,外头便响起了叩门声,丫鬟的声音小心从外头传来。
“宝珍姑娘,二少爷来了,眼下在院子里等着您。”
听见是裴则桉,陆宝珍捋着线的动作停了下来,她低头看向篓子里那还未来得及扔掉的半个香囊,起身拿起。
“宝珍,要不要我陪你去?”
裴清韵不放心地瞧着她,却见本该乖巧软糯的姑娘甚是冷静,眼睛未红,眸色清醒。
心中担忧散了一些。
她一直都很想陆宝珍能嫁进她们裴家,但若是嫁给她现在的二哥,这婚事不要也罢。
“我马上就进来。”
陆宝珍没有让裴清韵相陪,若不是在裴府,她甚至都不会出去院中与他一见。
这般想着,她步子经过了外屋暖盆,那个未绣完的香囊还握在手里,见着盆里因风吹而燃起的小火苗,她伸手便将东西丢了进去。
火苗瞬间变大,极快便吞噬了那突来之物。
有烟雾飘出,转而又被轻风吹散。
“宝珍,你怎么把那香囊烧了?”
裴清韵见适才还好端端躺在篓子里的东西转眼变成灰烬,她微愣,有些不舍,“那东西你绣得多好看,早知你不要,我就拿了。”
“绣坏了,就不想要了。”
陆宝珍轻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