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是几日,离重三越来越近。
陆宝珍替裴老夫人扎完针,在离开前碰到了过来请安的裴清韵,还有跟在后头的裴煜书。
她这两日有些提不起精神,但好在裴景之也一直未回府,两人自那日后并未再见。
裴清韵见她有些沉闷,一下就拦住了她。
“我正要去寻你呢,等我同祖母请完安,我带你出府去听戏。”
“听戏?”
想起最近为了回家开始收拾起来的药材,本就兴致缺缺的陆宝珍摇了摇头,“我还是不去了,听戏什么的,我会犯困。”
“今儿这可不一样!”
裴清韵一把挽住她,想起旁侧的裴煜书。
她再不趁着大哥不在时试一试,她这弟弟就真没半点机会。
“今儿来的可是新的戏班子,听说那戏唱完后还有说书先生敲板,讲的可是我大哥战场上的故事呢!宝珍你信我,一定有意思!”
也一定吓人。
裴清韵心里盘算着,想着这么听一听,知晓那些个狠戾手段,往后宝珍对她大哥多少能提防一些。
就算没能嫁进她三房,也好歹不会被她大哥轻易给糊弄走。
“去吧,宝珍,我还想去铺子里看看布匹,挑挑香囊首饰,宝珍,你就陪陪我嘛。”
陆宝珍哪里见过裴清韵这样的无赖样,她抿唇沉思,听见要去挑香囊,心思终是动了动。
这段时日沧云也助她良多,她快要回府,往后怕也没什么机会同他道谢。
如今单送裴景之香囊多少有些不妥,不如也替沧云备一个,配些驱毒的药材,春日正好能用。
只是绣她是绣不好了,沧云这个,她打算去外头买个现成的,拿回来自己配。
想罢,陆宝珍终是点了点头。
-
春日一放晴,街上便一日比一日热闹。
少女心事像是一下被风吹了个干净,上了街,便消了不少沉闷。
裴煜书跟在她二人身后不远,没敢太靠近,但刚好也是能护住她们的距离,偶尔还会挡挡旁侧挤来的路人。
裴清韵这次留了个心眼,开口前,将声音压得极低。
“你瞧我这弟弟,是不是个踏实的?”
陆宝珍如今一听便知她的意思,可早几日她还能凑过去和裴清韵说几句,眼下她一开口,满脑子都是裴景之的那句等他回来。
真是烦人得紧。
明明也是有心上人的人,偏还要来同她说这样的话。
“裴四少爷很好。”
陆宝珍垂眸看向路面,在心里叹了口气。
裴煜书比她想的要细致,路过一些个小摊,还会侧身护在她二人跟前。
瞧见她望过去时,也会憨厚一笑,而后稍稍避开她的视线,好似有些难为情。
“我这弟弟自小养在我母亲膝下,没有半点纨绔之气,就是对武痴迷了些,也偏爱骑射,你若愿意,等天暖和一些,我让他领着我们去骑马。”
陆宝珍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感觉到好像有人在看她,她顺势侧头瞧了过去,竟正好和裴煜书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高大挺拔的男人忽然便生了忐忑,赶忙垂眸,许是又觉此举失礼,旋即又抬头冲着她笑了笑,星眸明亮。
陆宝珍也朝着他有礼地弯了弯唇,而后收回目光。
“如何?”
裴清韵刻意放轻的声音又响起,也不知在防谁。
“宝珍是不是不会骑马?其实我也不太会,到时候我们就选两匹小一些的,让他教,等桃花开,我们去城外纵马采花!”
裴煜书其实听得见她二人说的话,但他只能装作不知,不在意地陪在身侧。
且他从未教过姑娘骑马,眼下听来,竟忽觉有些意思。
他静静等着前头的回应,可未见姑娘点头,却听她轻笑出声。
“三月学骑马,四月便纵马采花,清韵姐姐聪慧,我可不行,到时候再摔到脑袋,我可真要变傻啦。”
“呸呸呸,可不许胡说!”
听见这清脆的笑声,裴煜书又忍不住朝着前头望了过去。
说话之人没有半点顾忌,她好像什么都知道,却又好像一点也不在意。
笑容清甜,耀眼夺目,同她柔弱的外表有些不太一样。
就在裴煜书心中感慨时,前头的姑娘忽然被旁处一无人靠近的老翁引去了注意,丝毫没将适才讲自己的话放在心上。
“老伯,你这罐子里卖的是什么呀?”
“我这里头装的可是好东西,小娃小心着些,莫被吓哭咯。”
“我不信,老伯你让我瞧瞧,若是真像你吆喝的那样,我就全给你买了。”
陆宝珍其实适才就注意到了这处。
老翁一顶草帽遮住了大半张脸,露出的下巴骨头凸起,显出瘦弱之相,可他布衣下的胳膊却又并未有那般消瘦。
还有他伸出搭在罐子上的手,虽甚是粗糙,却没多少上了年纪的褶皱。
只是这些陆宝珍并没太放在心上,她不过是隐约听见了老伯口中提起的毒物,忍不住生了好奇。
“宝珍,你问这个作甚?”
裴清韵也听见了适才这处的吆喝,她心里有些发毛,忍不住扯了扯旁侧的小姑娘。
“你疯了不成,这老伯适才说的可是活物,不是晒干了的药材。”
“我知道,我就是想要活物,自己养一养。”
陆宝珍回头瞧她,日光落下,一双眼睛甚是明亮。
这哪里还是那个说话软软糯糯、轻声细语的小姑娘,这分明就是刚吃了一头羊的野兽,还是个披了副好皮囊的野兽。
打了个冷颤,裴清韵往后退了半步。
“你,你快些瞧,若是那等黏黏腻腻的,可不许往身上带!”
“那个我也不要。”
陆宝珍眨了眨眼,不免又想起那日在凌霄苑里瞧见的东西,也顺带想起了将她护在怀中的裴景之。
脸颊有些热,下一刻,意识到自己又念起了不该念的,陆宝珍赶忙摇了摇头,重新看向了那老伯。
“是毒物里的哪一样呀老伯,您给我瞧瞧。”
“小丫头胆子真这么大?”
“不大呢。”
陆宝珍甚是坦诚道:“我害怕的很。”
但她要用那些来入药。
且裴景之那日的话也提醒了她,这个时候,无论是蟾蜍还是蝎子,都不该有太过清醒的状态,可这个老伯却说他卖的是活物。
这里头兴许有些古怪,不然那日裴景之瞧那条黑蛇时,神色不会有细微的变化。
她虽不知,但她可以先买回去瞧瞧。
“小丫头瞧着就是个有福的。”
那老翁看着她道:“怕不是哪家贵女,出来做善事呢。”
陆宝珍凑近了些瞧那罐子,顺带瞧了一眼面前有些看不清脸的老伯,笑得乖巧。
“就是普通人家哩,老伯住在何处呀,若是东西好,下回我还在老伯这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