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府,安静了几日的贺知微一直在等着裴则桉。
可自那日后,那人便再没有过消息,连一句普通的关切都未曾让人送来,冷淡又绝情。
贺夫人在旁陪着,正想替自己女儿想想法子,前头便来了丫鬟,停在了两人跟前。
“姑娘,老爷让您去一趟书房。”
贺知微眼中不甘消散,下意识看向旁侧的人,目色愤懑,又透着急切。
“母亲,父亲是不是知晓了阿则对我的冷淡,又想让我......”
“微儿莫慌。”
贺夫人拍了拍她的手,双眸渐渐冷静下来。
“你与裴家的事,只要你不说,旁人自然不会往坏处猜,且眼下路还没走死,在外人面前,那裴家二少爷还是护了你的,眼下你父亲大抵也只是问上一问,不必自乱阵脚。”
听闻此话,贺知微提起的心稍稍松了松,急切褪去,一点点镇定下来。
是了,那日在茶楼,裴则桉在面上还是护了她的。
在旁人看来,她还是他看重的女子,也比那陆宝珍重要。
“那我先去瞧瞧,若父亲决定插手我的亲事,母亲,你一定要帮我。”
“放心,母亲自然是盼你好。”
得了安抚,贺知微被搀扶着去了书房。
瞧见前头坐着的人满脸严肃,眼尾带着些许怒气,她紧了紧手里的帕子,有些忐忑。
“父亲。”
“回来这几日,裴家那头还没有消息?”
落下的声音带着威严,一句话说完,没有半点关切之意。
“若是裴府那头始终没有结亲的意思,你也不必一直在他们身上浪费心思,我听闻,除了伍家,你在你大哥那处的这一年,也得了齐家世子的青睐。”
想起那齐世子,贺知微神色微变。
这一年同他来往,确实是为了留条后路,怕她与裴则桉赌气的这一年,回来什么都留不住。
可等她再一次见到裴则桉后,那蠢笨又自傲的齐世子,实在是再难入她的眼。
后院有不少女子不说,还惯爱装那文人雅士,惹人笑话。
即便裴则桉的身份稍逊于他,但裴家如今因着大房,也逐渐有了昔日裴老太爷还在时的显赫,比一个没多少实权的齐国公府要好上不少。
更别提裴则桉的样貌,即便隔了一年未见,也依旧让她一眼便又生了沉溺。
不管是算计还是真心,她都只想嫁给他。
“父亲。”
想罢,贺知微敛眸,镇定道:“齐国公府并不是太好的去处,不仅是女儿,便是哥哥也曾经提起,齐家往后,对我们怕是不会有太多助力,实在是,不如裴家。”
“为父自然知晓那齐世子不堪大用,但他上头有个国公之位,你若能嫁过去,生下长子,自然便能有其他盼头。”
贺老爷看着她,“且裴家那头,还有个陆家的婚约,你如何争得过。”
“裴府也不傻,如何会真的让一个傻子当他们的少夫人。”
贺知微话说了一半,压着对陆宝珍的愤怒,低了些头,换了语气。
“其实我与那裴家二少爷已经......不过女儿不想当那不孝之人,父亲若是实在不喜裴府,女儿愿意听父亲的。”
听见面前的人这般开口,又透着委屈,贺老爷皱眉沉思。
他与裴家是政敌,本不是一条道上的人。
可近几年裴家行得太稳,一大家子有近半都入了宫里陛下的眼,尤其是那裴景之。
又逢贺家行得吃力,他自然就生了心思。
可他不想拉下脸,也不愿被宫里那位怀疑,只得借着这个女儿的手,寻一条能同裴家来往的路子。
好在他这女儿也争气,虽没引到裴家大房,但这裴则桉,也是不输旁人的青年才俊。
“为父自然是想你能嫁得如意郎君。”
贺老爷威严散了几分,皱着的眉头松开,像是极其疼爱眼前的人。
“只是如今女子虽不急着嫁人,但微儿也不好一直再拖,寻个机会让他早些登门,至于其他,都是为了朝廷,为父对裴家,私下不会有恩怨。”
“是,女儿明白。”
行出书房后,贺知微噙着笑的嘴角耷拉了下来,手中的帕子被她捏皱成一团。
她确实不能再拖,她要想法子,让裴则桉把心重新放到她身上来,她要嫁给他。
她还要让那陆宝珍瞧清楚,一个傻子,与她犹如云泥,便是上赶着要来做妾,也不配同她进同一个后院。
“去查查,他今日在何处。”
冷静下来,贺知微压着声音开口。
她在他身边留了人,裴则桉既然不来见她,她便主动寻过去,就如当初,她不过露了几次头,便引得他的目光落到了她身上。
这一次,也一定会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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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被人念起过的陆宝珍,正在清山别院里,被裴清韵拉着,坐在楼中听戏。
裴景之过去时,便瞧见她小小的脑袋一点一点,好像并未在看前头。
他微微拧眉,只以为她生了困倦。
前头添了炭火,若是再近一些,兴许就会熏到她,留下灼伤。
男人眸光透着厉色,原本只想看她一眼便离开,可眼下,却又大步朝着那头行了过去。
只是直到走近才发觉,一直低着头嘻嘻索索的陆宝珍,正在往嘴里塞着果脯,一双眼睛甚是清明。
男人微微一愣,哭笑不得,可落下的目光却并未移开。
陆宝珍没听见旁处的动静,又打开了一个油纸包。
透着淡粉的指尖紧紧捏着里头的东西,鼓着的两腮还在一动一动,一双眼睛没往戏台子上瞧过一眼,只亮晶晶的盯着自己的手。
裴景之忽然觉得自己也有些饿。
可他到底还是记得该有的叮嘱,在她又往嘴里塞东西前开了口。
“快要用膳,不许再吃了。”
陆宝珍吓了一跳。
冷不丁听见他的声音,手一松,握着的东西便滚到了地上,让她好一阵心疼。
“景之哥怎么都不出声呢!”
她蹙眉瞪他,好似有些气势,可下一瞬却又突然想起什么,猛地朝裴清韵那头缩了缩,而后故作镇定地,移开了视线。
同裴景之来前想的一模一样,但却又多了几分生动。
只要没有厌恶就好。
这是男人此刻,最庆幸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