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春医馆,陆宝珍被领到了后头玉大夫休息的小屋。
裴景之坐在她旁侧,毫无避嫌之意,长腿微微弯着,身子往后靠了靠,甚是随意。
桌上放着那篮子鸡蛋,提醒着适才这男人替她出头的情形。
陆宝珍想要赶他走的心思忍了忍,而后一点点,在这篮子鸡蛋面前消了个干净。
他刚刚不仅在护她,还替她安抚旁人,连往后她出门寻药材,那些个琐碎事都放到了心上。
陆宝珍从未想过要比较,但她还是忍不住想到了曾经裴则桉提起她进村时,那一闪而过的不满和不赞同。
那时他还语重心长地同她说,那不是姑娘家该干的事。
所以陆宝珍在学医一事上一直小心翼翼,从忍不住开口到只自己知道,开始不再同人说太多,包括裴则桉。
正想着,裴景之修长的指尖在桌面上点了点,打断了陆宝珍的思绪。
她回神瞧见那篮子里的东西,忽然就愁了起来。
一杯冒着热气的水放到了她面前,男人见她眉眼皱着,忍不住就抬手点了点她的眉心。
“愁什么,不过一篮子鸡蛋,你不收,那老人家反倒会日日不安。”
“可是这些......”
她在裴府小住,不似家中后厨,总不可能让人将这篮子送去,说她日日要吃鸡蛋。
可若不说,这东西又是老婆婆的心意,她舍不得浪费。
裴景之好像瞧出了她的心思,他点过她眉心的指尖有些热,见她出神,索性又贪婪地滑到她眼尾停了停。
指腹滑过的触感让陆宝珍猛然惊醒,只是在她坐直身子之前,男人仿若无事般收回了手。
“拿去凌霄苑。”
他垂眸道:“在宝珍回陆府前,来凌霄苑用膳。”
“你怎么知道我要回家?”
被他的话惊到,陆宝珍一下就提起了心,怕被他困住,就像两人私下,他强行不许她离开一样。
“猜的。”
“猜?”
陆宝珍不太信,可她紧紧盯着裴景之,似有打量,却并未开口。
许久,男人才在她半眯着眼的认真模样里笑了笑,“怕我不让你离开?”
“是,但是......”
陆宝珍看着他,小声道:“但是景之哥哥,应该不会那样的,对吧?”
也不知无赖是谁,听她在这个节骨眼喊他一声哥哥,裴景之心中只觉被拿捏的,从头到尾都只有他一个。
“一点心思都用在我身上,倒是不知该不该高兴,宝珍心里有我。”
“你,你胡说什么呀。”
到底是敌不过他的调笑,陆宝珍先一步移开视线,侧了些头。
谁心里有他啊,她如今,可谁都没有想。
“放心,不拦你。”
半晌,裴景之终于给了回应,说了让她安心的话。
只是那笑里却又隐隐藏着一抹深意,让人瞧不出来,他其实有其他打算。
“真的?”
“自然是真的,只是往后,宝珍不可躲我,不然——”
“一定不会!”
在那威胁声落下前,陆宝珍睁大了眼,甚是识时务,只是心里却生了些雀跃。
等回了陆府,这男人难不成还敢翻墙堵她不成。
两人目光又一次对上,但在那明亮之下,又各有各的心思。
裴景之笑笑未说话,好似温和,可陆宝珍回神后,却又莫名觉得后背发凉。
正想着,门被打开,许久未见的玉大夫一身青衣踏进,头发简单挽在脑后,清爽简洁。
瞧见裴景之,来人步子顿了顿,目光在他身上停了一瞬,而后笑着同他点了点头。
“裴大少爷。”
陆宝珍一下便站了起来,因着欣喜,眉眼弯成了一轮月,甚至忽略了眼前的两人好像相识。
“玉大夫!”
“怎么瘦了?”
玉大夫坐下,刚一抬手,陆宝珍便乖巧的将手伸了过去,放在脉枕上,由着面前的人替她诊脉。
来人指尖落在她手腕,许久,才动了动。
“风寒未愈,又喜忧思,若是在裴府过得不好,便早些同那位老夫人说清楚,何苦委屈自己。”
陆宝珍一下便想起了旁侧的裴景之。
当着他的面说裴府不好,多少还是有些不太合适。
“早几日收到了父亲的来信,知晓他们一切都好,我已经没再多思啦。”
陆宝珍抿唇笑了笑,亮晶晶的眼弯着,对上玉大夫微微不满的目光,“而且我很快就要回陆府,到时候,我会经常来找玉大夫。”
“我正准备同你说,若得空,这段时日多来几趟我这。”
裴景之在旁,听两人一个对裴府不满,一个顾及他在不敢直言,他目光在陆宝珍的手腕停了停,待诊脉的人松了手,他才终是起了身。
“我去旁处等你。”
男人垂眸,见她透着高兴的眉眼,竟也跟着勾起了唇。
“适才撞的那一下,也请玉大夫仔细瞧瞧。”
“晓得了。”
陆宝珍老实点头,提着的心松了松。
倒也不是嫌他在这,只是怕玉大夫为了她说出什么对裴府不好的话,裴景之会记在心上。
“宝珍如今瞧着,倒是同这位颇为相熟。”
直到木门关上,玉大夫才收回视线,看回了面前的小姑娘。
“我本不喜在背后议论他人,但这位,确实是旁人难及。”
“玉大夫认识景之哥?”
“不认识。”
玉大夫摇了摇头,但随后,却又对上陆宝珍的目光,“但他几年前来找过我。”
“景之哥来寻过玉大夫?是受伤了吗?”
“不,是因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