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巳节向来热闹,除了饮酒游春,亦有不少人在今日互表心意,以花定情。
大胆又肆意,给这春日添了几分热烈。
裴清韵还未从适才的惊愕中回神,一下马车,便遇见了相熟之人,不得已要离开片刻,她回头,仔细嘱咐着面前的姑娘。
“我去去就来,即便是要相看,你也先等我回来,切莫同人走远了,万一他背地里有些不好的品性,你到时候甩都甩不掉。”
“我晓得的,清韵姐姐。”
陆宝珍抬眸便见不远处陆朝光领着人往这头来,怕这话落进了来人的耳,她抬手便捂住了裴清韵的嘴。
“清韵姐姐快去快回。”
裴清韵又瞧了不远处的人一眼,知晓不好再说,只得忍下后头的话,先去了别处。
很快,陆朝光行到她跟前,不知从何处采来的花,给陆家三个姑娘一个人塞了一朵。
“三妹同裴家那位二姑娘,关系确实好。”
他目光最后落到陆宝珍身上,“不过今儿她约莫也难以得闲,宝珍若是无趣,可叫着人四处去转转,若是与旁人不熟,便叫大哥陪着。”
停了停,陆朝光忽而侧了些头,笑道:“只是陪不了周兄,等下回得空,我再请周兄饮酒,同周兄请教。”
“不妨事。”
男子低头看了一眼手里无趣时摘下的花,嗓音同他容貌一般温和。
“听闻此地有几处园林,对应四季之景,我常待书院难得来此,今日瞧见,也想去转一转,就是不知——”
说罢,他抬眸瞧向陆宝珍,眸光映出她那双灵动的黑眸,忍不住有片刻失神。
“不知可能同陆三姑娘一起?”
几人目光都落到了陆宝珍的身上,像是只等着她点头。
连陆宝珍自己也觉得,若是不应下这温润公子的话,多少有些不解风情。
正想着如何回应,远处忽有一抹圆润暗色飞来,直奔这处,带出阵阵风声。
陆朝光下意识护住自己的妹妹陆明珠,顾不上庶妹陆琦玉,更不记得另一侧的陆宝珍。
球形落得极快,惊慌之际,不远处的男人伸手似要将陆宝珍拉来身侧,可原本正要往这处躲的姑娘忽然就改了方向,往相反之处退了两步。
没有刻意,但下意识的动作,却透露出了面前姑娘的心思。
她很乖巧,弯着的眉眼像是对这一切并不抗拒,可她不喜旁人的靠近。
男子收回手,并未因适才她的躲避而有不满,依旧带着关切。
“前头有凉亭,陆三姑娘不若去里头歇一歇,看看有没有受伤?”
陆宝珍也有些惊讶自己的反应。
她若不往后退,那球撞不到她身上,只是不知为何,瞧见那手向她靠近,明知是好意,她也本能地不愿与之相触。
可明明,明明裴景之对她的逼迫,比这更亲密。
“陆三姑娘?”
“好,多谢周公子。”
陆宝珍回神,余光中映出陆琦玉的身影,她侧头,打破了她的沉默。
“一起过去吧,二姐姐。”
陆朝光有些不知如何面对被他忘记的两个妹妹,他抬眼看向球来的方向,试图转移适才的事。
“劳烦周兄替我照看一二,我去去便来。”
陆宝珍只当没瞧见他的神色,她有疼她的亲大哥,最难受的,该是陆琦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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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亭里,几人好似也能聊上几句。
只是陆宝珍却觉无趣,正想要借口离开,却见裴清韵身侧的丫鬟寻了过来,脸上带着几分急切,却迟迟没有过来。
陆宝珍见状行了出去。
“宝珍姑娘,我家姑娘被毁了衣裙,不知马车上,可有多备下的衣物?”
“有,挽桑带你去拿。”
“多谢宝珍姑娘。”
丫鬟稍稍松了口气,但神色却依旧紧绷,“宝珍姑娘可否过去陪陪我家姑娘?奴婢总觉适才那人,并不是无意。”
“我正要说此事,清韵姐姐眼下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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园林后头有一座小院,原是前朝一老臣的休养之地。
后见此处每逢节气甚是热闹,他索性便将小院让了出来,供人休息落脚。
陆宝珍寻到了此处,可瞧见这头的安静,又觉有些不对劲。
她停下步子,没打算再往前,却忽见不远处的地上落了张帕子,上头的荷花绣得歪歪扭扭,甚是眼熟。
裴清韵的女红和她不相上下,而这张帕子她记得,新绣了不过一月。
心里一沉,陆宝珍顿时生出防备。
她从腰间掏出一个药瓶,想也没想便倒了颗药丸到嘴里,而后才一点点朝着前头行去,喊了几声裴清韵。
似有微弱的声音夹杂在风里飘来,犹豫不过一瞬,陆宝珍极快转身。
只是下一刻,有人直接从后头冲来,捂住了她的嘴。
力量之大让她毫无反抗之力,很快,她被人拖进了里头的一间屋子。
一股异香扑鼻而来,夹杂着男人的汗臭。
那人松开对陆宝珍的禁锢,随之将她摔到了硬邦邦的床榻上。
“还以为接了个晦气活,没承想竟是这么个娇俏的小娘子。”
陆宝珍被摔得一下就红了眼,她忍着恐惧,一点点摸上腰间的物件。
里头有一瓶药粉,旁侧还有一把小刀。
“怎么不说话呢小娘子?莫不是个哑巴?”
眼前的壮汉朝她逼近,笑起来时还露出了里头黢黑的牙。
他解着外衫,眼中的邪念让人胃中翻涌。
“早知道小娘子这么懂事,这助兴的东西,就少点一些,免得小娘子辛苦,记不得这事的好。”
陆宝珍死死咬着唇。
旁侧的窗子已经被封死,这样的算计,摆明了要她身败名裂,死在京城。
她眼下没有胜算,只能孤注一掷,用她身上仅有的东西,为自己搏一条生路。
“小娘子真是娇得厉害,这样就要哭,待会,可如何受得住。”
男人越靠越近,陆宝珍甚至都能闻到他嘴里的恶臭。
她往后躲了躲,一点点握紧手中的匕首和药粉。
“你,你待会能不能......”
沉默了许久的人开口,软糯的声音让男人愣住,也更兴奋。
见他停下,陆宝珍握着药瓶的手对着他的双眼猛然一挥,随后小小的身子缩到旁侧,握紧小刀便要往外跑。
可男子极快便反应了过来,像是彻底被激怒,又像是异香生了作用,虽还闭着眼,却猛地朝着她抓了过来,动作粗鲁。
胳膊被抓住,陆宝珍小小的身子又一次被甩到了床榻。
不想被碰,她抬手便朝着那人狠狠扎了过去。
但好似不痛不痒,小刀即便扎进了他的皮肉,也不过只是一点流血的小伤口。
陆宝珍心底生出一股绝望。
眼瞧着他越来越近,她将小刀对向了自己,选择了最决绝的一条路。
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然有人破门而入。
男人双手已经碰上她衣襟,听见这动静停下动作,凶神恶煞地回头。
但他被那药粉伤了眼,只能瞧见几道模糊身影。
“什么人,敢来坏......”
一股浓烈的杀意朝他袭来,而后便是狠狠的一掌,像是震碎了他的五脏六腑,让他口吐鲜血,生出剧痛。
随之长剑出鞘,直直刺进他的胸口,抽出,又猛然落下,血溅四处。
“拖下去,留他半条命,我亲自审。”
门被人重新拉上,虽已破,但也虚掩着,遮住了里头的情形。
屋里又一次暗了下来。
那道好些日子未曾听见的声音带着低沉的喘息,像是忍到了极致。
“没事了。”
下一瞬,他将陆宝珍揽进怀里,甚至忘了拿开她手中还沾着血的小刀,紧紧抱着,力道大的像是要将人嵌入骨血。
“碰了你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