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荀收到消息,一早便等在了别院。
马车停下时,里头的男人已经彻底昏睡过去,但他的手却仍是将陆宝珍握得很紧,怕她离开,也怕她替他诊脉。
陆宝珍没有挣扎,她唇瓣还有些红,耳朵也仍是在发着烫。
可即便适才男人的疯狂历历在目,此刻的陆宝珍也顾不上其他。
她察觉出了裴景之的意图。
不许她探脉,便意味着他的身子,不止是中了药那般简单。
“陆姑娘?”
许是没想到马车里还有人,柳荀有一瞬的怔愣,但很快他又将目光落到了闭眼的裴景之身上,眉心轻拧。
“快将人送进屋。”
可暗卫没能将人带下马车。
裴景之的手不松,他们只能看向里头安静的姑娘。
只是陆宝珍刚动了动手腕,那力道便又下意识紧了一分,似有呢喃之语,随后男人眉心皱了起来,像是陷入梦魇,透着几分隐忍的痛苦。
陆宝珍抬眸瞧他。
刚刚还要将她送回陆府的男人,此刻再也压不住心意,只怕她离开。
她一颗心彻底软了下来,不知该如何让他松手,忽然想起曾经因风寒发热,她都会听见她娘亲在耳畔哄她,同她说话。
想了想,陆宝珍靠近裴景之,停在他耳畔。
“我不走,我也还害怕呢,今日,我就在别院等你。”
手腕上的力道好像松了几分,可男人的呼吸依旧没有平稳。
陆宝珍抿了抿唇,忍不住小了些声音。
“你适才不是问我,这些日子有没有想起你,等你醒来我就告诉你,我们先下马车好不好,外头都是你的人,你总不能让我一直待在马车里,还有我的手,都被你拽疼了。”
话语的最后带了些少女的娇软,不自觉扬起的语调,似嗔似恼,像是诱人的钩子。
裴景之一点点松开皱起的眉,也松了落在她手腕上的禁锢,紧闭的眼好似想要睁开,羽睫轻颤。
陆宝珍低头,眼瞧着他指尖动了动,正想要收回手,却见那人又再一次碰向她,指腹划过她的手腕。
她下意识瞧他,发现眼前的男人竟不知何时睁开了眼。
狭长的黑眸不似平日凌厉,好似透着迷茫,还有一丝情和欲。
他醒来了,却又没完全醒。
但在昏沉前,他听了陆宝珍的话,起身,强撑着下了马车,末了还让人守在她身侧,让她不要害怕。
柳荀跟在裴景之身后,面色沉重的进了屋,陆宝珍没有同人去院中休息,而是寻到沧云。
“陆姑娘。”
“他是不是又中了毒?还有今日之事,弄坏清韵姐姐衣裙的,是谁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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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府里,面上染了风寒的高氏,此刻正被软禁在院中。
高梦怜小心端了碗汤药过来,仿若不知这对母子之前已经反目,温声细语地开口相劝。
“姑母,您可得好好养着身子,表哥昨儿夜里,还特意问起了您的风寒之症。”
“昨夜,你在他那?”
高氏有些不信,但见高梦怜脸颊染上红晕,眼波流转,一副动了心的模样,她又仔细打量了一眼面前这旁支庶女。
确实有一股媚态,还有一抹天真纯色,同陆宝珍那臭丫头,有两分相似。
“不敢欺瞒姑母,昨夜是怜儿主动去给表哥送了汤,感激他让怜儿留在姑母身侧。”
“他见了你,还留了你的汤?”
“是,姑母,只是......”
高梦怜忽而垂眸,咬了咬唇,有些沮丧,“只是表哥有些冷淡,怕是误会了怜儿的意思,还望姑母下回瞧见表哥,能替怜儿解释一二。”
高氏信了大半。
她这儿子对谁都冷淡,但能让这高梦怜近身,已然和旁人不同。
想罢,高氏笑着让她起身,“自家人,总归比外头那些有心思的强,放心,你若对姑母好,姑母自然会替你上心。”
“怜儿多谢姑母!”
余光中有丫鬟停在了外间,高氏示意高梦怜回屋休息。
直到人离开,她才变回狰狞神色。
“还是没能让陆宝珍来见我?”
“回夫人,陆姑娘回了陆府,眼下要把消息送过去,怕是还得再想其他法子。”
“那便去想!”
高氏抬手摔碎了旁侧的碗。
她这儿子敢软禁她,还敢拿那人的消息反过来逼她闭嘴,那索性都别好过!
“一开始就等不到的人,还以为多等等便能等到了?可笑!”
高氏脸上透出不屑。
若她这儿子不停手,她会让陆宝珍彻底厌恶他,恨他,而后远离他。
左右,她也不信那丫头会心甘情愿靠近裴景之这样阴狠深沉的人,她只会害怕,在得知更多的真相后,毫不犹豫地逃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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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傍晚,挽桑提着药箱过来,瞧见陆宝珍,她眉眼担忧才一点点散去。
“姑娘!”
陆宝珍看了一眼床榻上的人,起身行出,示意挽桑小声一些。
“大哥他们可有说什么?”
“姑娘放心。”
挽桑没敢往里头瞧,只压低了声音道:“大少爷听闻姑娘是要替人看病,特意让马车载了奴婢回府拿药箱,还说这几日若是要用什么东西,只管让人送信回去,家中定会替姑娘安置。”
陆宝珍轻应,可神色依旧低沉,眉间愁绪也始终未散。
“对了,还有那位周公子。”
挽桑将药箱小心放在桌上,“那位好像挺关心姑娘,还说了他的书院和住处,说姑娘若是忙不过来,他可以给姑娘打下手,帮衬一二。”
“他也会医?”
“奴婢估摸是会,不然大少爷不会在他跟前频频夸姑娘的医术,但周公子自己倒是谦虚,说是只会些皮毛。”
“晓得了,不过......”
话音未落,里头便传出了些许动静。
陆宝珍下意识转身,都来不及嘱咐挽桑其他事,便匆匆行了进去。
“不过什么?”
裴景之不知何时醒了过来,从床榻上撑着坐起,中衣松散,露出些许坚硬的肌肉和伤痕。
“他若是会医,宝珍就感兴趣了?”
“你别胡说。”
陆宝珍回头去瞧挽桑,生怕她听到些什么,可刚瞧了过去,就发现适才还在外间的人不知何时已经被人叫了出去,连门也关得严严实实。
“我胡说什么?”
他伸手攥住陆宝珍的手腕,轻轻一扯,就将她扯到了自己身上。
即便隔着被褥,也能让人感受到他的强势。
“书生,会医,还有什么?宝珍还喜欢他什么?嗯?”
“我哪里喜欢他?”
“不喜欢他,那就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