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宝珍其实猜得到,眼前这高家出来的姑娘,同裴景之应当没什么关系。
可听见那声表哥,她心尖莫名一颤,就是有些不高兴。
只是眼下瞧见裴景之对人生了怒,那一丝丝不高兴已经彻底没了踪迹。
“......裴大少爷,怜儿是想说,今日好像会有人来瞧姑母,大抵是之前那药铺里的人,她还想,还想让我这几日夜里再去你院里送汤,她说只要我寻到机会,她就会替我在裴老夫人跟前说好话,给我个名分......但怜儿绝不敢有非分之想!”
裴景之握着陆宝珍的手未松,目光紧紧落在她脸上。
见她眉心轻蹙了一瞬,他后背紧绷着,眸色瞬间暗沉下来,喊了声沧云。
有沧云在,他无需去听旁人的任何话。
直到来人被带走,裴景之那股躁动才静了几分。
“没有什么表哥表妹,从来都没有。”
“让她再去你院里送汤,意思便是她曾经去送过。”
陆宝珍弯起唇,“而你,并未拒绝,对吧?”
裴景之手上的力道紧了紧,唇角紧抿,半晌才道:“是,去过。”
“那先松开吧。”
陆宝珍晃了晃自己的手,眸光落到不远处的小道,看着可能会有奴仆经过的石子路,“松开再说。”
可旁侧的人却反倒握得更紧,黑眸难得的闪过急色。
“我没喝过她的汤,是高氏一直都想要往我院里塞人,不想费心思对付她,我索性便主动留了一个,放在她身侧。”
裴景之低低开口,好看的眉心拧着,“我让她进院子不过是为了敲打她,让她好生盯着高氏,顺带再让事情传进高氏的耳。”
陆宝珍许久没说话,像是在琢磨什么。
眼见着面前的人因着她的沉默越来越急躁,陆宝珍回神,忽然又笑了起来,朝着他晃了晃手腕。
“你先松开我,这也不是你的别院。”
见他不动,陆宝珍又小声哼道:“攥疼啦。”
裴景之似有不愿,可见她好像并未有气恼,一双眸子笑得弯成了一抹月,他指尖轻动,终是在那温柔目色里松开了手。
“你,可信我?”
向来杀伐果决的男子在此刻像是落下了一层乖顺外衣。
他垂眸看着面前的姑娘,再不见适才冷冽阴翳的眸光,唯有不安,小心翼翼。
陆宝珍一晃神,便沉溺进了他那双极少有过的乖巧眸色里。
她怎么会不相信他。
“不信你,就不会听你说话。”
陆宝珍小声安抚。
第一次瞧见他二人站在一处,不可否认,她心底有些波动。
她确实生了些她从未想过的在意,只是她隐隐也知晓,像裴景之这样的人,若真对那位表妹有意,就不会是那样待人的冷淡神色,更不会来招惹她,让他表妹不安。
“还要不要去凌霄苑?上回我的鸡蛋,可全被你占了。”
“去。”
裴景之低垂的眉眼因她的话一点点添了柔光。
他重新行到她身侧,替她挡了些旁侧的风,挺拔身影像是最好的守护,
可陆宝珍还是瞧见,他眸底还有未曾化开的暗,像是依旧压着事,也依旧有着不确定的冷沉之气。
-
二房院里,裴老夫人看着跪在前头的女子,眉头紧皱,眸中闪过凌厉。
外室不是什么见得光的事,即便相熟之人心知肚明,也绝不可能将此事推上明面,以免遭人弹劾。
可今日此人竟被齐氏抓了个正着,还差点在外头就闹了起来,若不压下,齐氏约莫不会消停,此事也兴许会成为隐患。
“老二还未回府?”
“回老夫人,二老爷许是还有公务在身,一直没让送信之人进去。”
“那便再去送!”
裴老夫人抬起的手狠狠落下,突来的怒意让厅里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唯有那被抓伤了脸的女子还在轻声啜泣。
“抬起头来。”
听闻此话,拭泪的女子停下动作,稍稍抬头,朝着上头的人看了过去。
确实有副好模样,连眉梢都染着风情。
可越是这样的美人,越是不能留。
旁侧的齐氏见她仍旧一副狐媚样,越发咽不下这口气,她上前又要动手,却被上头的老夫人厉声喝住。
“你身为二房主母,为了个上不得台面的女子撒泼闹事,成何体统!”
许久未见老夫人眸中有过这样的狠意,齐氏心里抖了抖,正想跪地哭求老夫人做主,可又猛然从这话中惊醒。
这该是会替她出头的意思,不然,老夫人不会当着这贱人的面如此开口。
只是齐氏却也不敢问,如今的老夫人瞧着甚是和蔼,可这位年轻时候,也是行过不少狠辣事的主。
她手里,没少沾过人命,尤其同裴府有关,她从未有过心软。
“母亲莫怪,是儿媳鲁莽,一时被怒意冲昏了头,儿媳这就再让人去寻老爷回府。”
“罢了,公务为重,老二既是忙,便不必再去请他。”
裴老夫人眉目沉沉,透着一股威压。
她看向面前哭得好不可怜的女子,眸光彻底冷了下来,“欣嬷嬷,去添杯茶来,请着这位姑娘喝一喝。”
话音落下,旁侧的欣嬷嬷微怔。
许久未行那后院手段,她晃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老夫人这是要送走这勾人的外室,防患于未然。
一侧的齐氏还未听明白,可跪在地上落泪的女子却瞬间生出防备。
她停下拭泪,眸光一闪,伸手放在自己的小腹,像是豁出去了一般,缓缓开口。
“裴老夫人,妾已经有了二爷的孩子。”
啪的一声,齐氏甩落了桌上茶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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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二房出来,裴老夫人眉眼已经透着些倦色。
她目光落到不远处的小路,脸色有些沉。
“老夫人,家中添丁可是喜事,二老爷不过四十有二,待收了那女子,外人亦无处嚼舌根。”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老二在外头养她,定是早有人知晓。”
“话虽如此,但外头养人的可不少,大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老夫人您又何必为了这么个玩意儿动怒。”
裴老夫人久未说话,但眸光却越发犀利。
若只是个玩意儿还好,可她揣着肚里的进府,往后但凡有个闲言碎语,谁去保这腹中胎儿的清白身世?
到时候的裴府,岂不成了外人眼中的笑柄?
“先瞧瞧吧,若这一胎已稳,那便等生产后,去母留子。”
欣嬷嬷低头,应了声是。
“还有今日之事,让人去查查。”
“老夫人是觉此事有蹊跷?”
“她腹中胎儿不过三月,若有点脑子,自然不会这时候露头进府,冒着被嫉恨的风险。”
说话之人再无平日慈爱,横斜眉目透着点点压迫。
欣嬷嬷有一瞬的出神,许久才反应过来,低头应下。
正想着,有丫鬟匆匆赶来。
“老夫人,大少爷适才同大夫人起了争执,大夫人眼瞧着不太好,眼下已经被人送回了院子。”
裴老夫人这才将心思落回到眼前,想起今儿请来的姑娘。
“宝珍呢?”
“被大少爷带回了凌霄苑。”
“带回了凌霄苑?”
听见的人眯了眯眼,半晌,才淡淡道:“景之对宝珍这个妹妹,倒也算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