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很安静。
陆宝珍任由裴景之抱着,也任由那呼吸落向她的脖子。
没有欲,此刻坦诚过后的裴景之,将自己最脆弱的一面放到了她的眼前。
许久,那呼吸渐渐平稳。
“可是,我总觉这里头还有些奇怪。”
“怎么?”
陆宝珍从心疼中回神,感受到面前的人直起身子,她抬眸对上他的视线。
“你母亲既然有这么多恨,为何还会有后来的裴大姑娘,还有,她为何不直接对你父亲动手,要靠伤害你来消气?我若是她,这般绝望,我宁愿选择同归——”
嘴被人堵住,裴景之黑眸闪过一瞬冷肃。
陆宝珍顿时不敢再胡说。
“我的意思,她的恨,好像和其他人的不一样。”
“她后头还有高家,瞧见过白家的覆灭,她不敢。”
“还是说不通的,她若不敢,当初就不会对你下手,而且这么多年,再大的恨也该平了,可她却好像从未放下,还有,她为何会有北面来的毒?”
“她背后自然是有人。”
听明白陆宝珍的意思,裴景之未有隐瞒。
只是说起自己母亲的狠,他到底有几分低沉,“毒药,便是出自那人的手。”
“那你查到那人的消息了吗?”
“一间药铺的东家,原是云游之人,后在京城落了脚。”
“怕不只是买卖那般简单,当初我的脑袋也不是在裴府撞的,她这么有本事,能在外头就对我动手吗?白家我没听过,但是高家,那时候不可能敢来欺负我陆家,但若不是高家,她当时不过嫁人几载,便能有这么厉害的人帮她,而且还愿意卖那样难寻的毒药给她?”
“是有蹊跷,所以,我也还在等一个契机。”
裴景之自然想过此事。
只是那人在京城未同任何人有过往来,怎么查,都是干干净净。
“我要是能想起来就好了。”
陆宝珍皱眉道:“这样就能知道我听见了什么。”
-
高氏没想到她以为能用来威胁裴景之的秘密,就这么被陆宝珍猜了出来。
她看着落在地上的白绫,眸光幽幽,一时有些分不清,她到底是真觉得疲惫,还是只为了让大房不得安宁,让快要回京的裴越明退让。
李嬷嬷在旁抹着眼泪,替她脖子上的勒痕上药。
没多久,外头有人进来,“夫人,药铺来人了,今日来的是那位东家。”
高氏回神,不知想到了什么,眸中微闪。
“我这就过去。”
“夫人,您的伤......不如让老奴替您跑一趟,左右也不过是件花钱的买卖。”
“不必,他这次回京后久未出面,我正好有些事,想要问问。”
李嬷嬷皱眉,不知为何碰到这东家过来,眼前的夫人总是比对常人要上心,但她却也不敢多言,好歹是能见到真金白银的买卖,不算不合规矩。
“还有。”
高氏起身,一步步踩在那白绫上,看向外头的丫鬟。
“让人备件薄礼,送去老夫人院里给陆宝珍,说我身子不适,许是吓到了陆三姑娘,但好在有景之在她身侧护着,这才没有太过失礼,”
“是,奴婢这就去。”
见丫鬟退下,欣嬷嬷收好手中的药瓶,不解开口。
“夫人您这是?”
“我这位婆母精得很,不可能会让她的嫡长孙和一个没落世家的姑娘亲近,点一点,她今日就没空来管我这的事。”
“可老夫人对陆家一向上心,怕是不会生出不满。”
“呵,上心又如何。”
高氏看向面前的李嬷嬷,淡淡道:“在她眼里,没有什么人能和裴家比,陆宝珍可以嫁给裴府任何一位少爷,但唯独我那儿子,最难嫁。”
-
没人再去问高氏的消息。
凌霄苑里,陆宝珍百无聊赖地拨弄着桌上茶盏,思绪却在一直在沉浮。
高氏的事让她心惊,但除此之外,这几日京城也没有太安静。
不过短短几日光景,贺家便已经有了摇摇欲坠之相,快到连她大伯父都不敢轻易出手,唯恐入了旁人的算计。
陆宝珍一下便想到了裴景之身上。
这是她第一次清晰地感觉到,面前这个男人的强大和心计。
他大抵早就有了铲除贺家之意,即便他两年未回京,一出手,也依旧能引得朝中生出动荡。
所以他说过那些关于她父亲的话,大抵也不会是在哄她,他是真的能助她父亲,也真的能替陆家平掉这次风波。
可陆家呢,陆家能回给他什么?
陆宝珍心思一点点飘远,想到这样的裴景之,要站在他身侧,约莫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在想什么?”
裴景之的目光里一直压着愧疚,但面上又好似恢复了平日神色。
他知道眼前的姑娘在盘算,可在盘算什么,他探究不到。
“你说过会信我。”
“我只是在想,你会需要什么,什么样的人,才会留在你身侧。”
“你,我需要你。”
见那木椅又硬又凉,裴景之索性将人抱起,放到了她适才偷偷好奇过的软榻上。
底下厚实的褥子甚是柔软,不大不小的位置,正好让陆宝珍倚靠或斜躺。
倒是没想到这么适合她。
“除了我呢?”
“不能除了你,不过你若是愿意,嫁给我以后可以给我生个孩子,你若不愿意,我可以陪你开医馆,上山寻药,下乡看诊。”
“......你怎么知道,玉大夫早两日同我说的话?”
“约莫是,心有灵犀吧。”
见眼下的他说不出什么正经话,陆宝珍掩了思绪,垂眸看向了软塌。
她上次来过他书房,里头并没有这一张东西。
“你怎么添了一张......女子用的美人榻?”
这回,面前的人倒是许久未说话。
他低垂的眼睫轻颤了颤,半晌才缓缓道:“觉得你能用,送不进你府中,便先在我这放着。”
陆宝珍一愣,疑惑抬头,却见眼前的男人耳尖好像添了一抹极淡的绯红。
“可好端端的,干嘛要送我软塌?”
“没有为何。”
不许她再问,裴景之堵住了她的唇,“既是要等祖母,便先在这处好生休息。”
“你,唔——”
他自然不会说,前几日梦中,他同她几处荒唐,有书桌,有窗户,还有软榻。
翌日醒来,他便添了这东西,偶尔瞧一眼,便会觉得他已经真正的同她在一处。
“你什么都无需顾虑。”
裴景之的声音一点点传来,有着不确定她心思的慌,却也带起了她心尖轻颤,“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清明不在,陆宝珍逐渐沉沦,只是下一瞬,外头响起了叩门声。
“陆姑娘,老夫人请着您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