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景之刚踏进院子,便瞧见了陆宝珍在眼巴巴地等着他。
少女水汪汪的黑眸像是染了仙气,瞧他时,能抚平他心底所有的阴鸷和疲惫。
他上前,忍到进屋,伸手便将人揽进了怀里,迫不及待低头靠近。
陆宝珍仰头迎着他的急切,小心翼翼避开他后背伤口,在他的失控中逐渐失了清醒。
许久,男人停下,亲上她泛红的眼尾,眸中克制又透着暗,勾得人失神沉溺。
“可见到了长公主?”
“见到了,还有裴老夫人。”
陆宝珍的声音又娇又媚,小小的,像是轻飘飘落下的羽尖,惹人心痒得厉害,“你怎么请来了长公主?”
“想定亲,等不了你父亲回京。”
裴景之回得坦然。
他其实已经请了旨,但他不想让旁人看轻他的姑娘,该有的礼数,他一样都不会少。
“等婚期定下,我会亲自去岭北请罪,但眼下,先让亲事落定。”
陆宝珍被他话中蛮横气笑,但随后想起他不愿提起的伤,又哄得自己心软下来。
“你后背可有上药?”
“沧云同你说的?”
裴景之皱了皱眉,“他倒是会挑话来说。”
眼前的姑娘心思细,那些不好的事,他不太想让她知道。
“他还说了什么?”
“是我让他说的,你做什么又这么凶?”
见他气息冷了下来,陆宝珍这下是真有些不高兴,她转身不打算和他说话,可刚一动,男人便将她拦下。
“没有凶。”
下一瞬,她被人小心抱起。
“你疯了?你后背还有伤!”
她下意识抬手想要制止,可裴景之却像是听不见,行去里头,将她放上软榻。
这一用力,原本并不明显的血腥气便随之飘向了陆宝珍的鼻尖。
她眼睛发红,又气又恼。
“你这个疯子!你知不知道这样会崩开伤口?”
“无妨,我的宝珍会给我上药。”
“谁要给你上药?既然不要让我知晓,那就别来我跟前同我说话,你现在就回去,以后你过你的危险日子,莫要再来扰我清净,我——”
生气的话到底是没能说完,裴景之拉过她的手放到他后腰,一边抵死亲她,一边用力压下她的手心。
很快,那血腥气便又重了一些。
察觉到她手下按着的是男人的伤口,陆宝珍登时清醒,她瞪大了眼,急的眼泪簌簌往下掉。
“疯了......你,你快松开!”
“伤口崩开了。”
许久,男人喘息道:“真要赶我走,不管我?”
似有湿意传到手心,混杂着铁锈气,陆宝珍眼泪越来越多,一边哭一边同他生气。
“你总是这样欺负我,连自己的身子也要拿来吓我!问也问不得,什么也不说!你既然这般一意孤行不在意我,为何还要让我来管你......”
“我这条命都系在了你身上,如何不在意你?”
裴景之没想她会哭得如此厉害,见她眼泪怎么都止不住,他一颗心像是被人狠狠攥在一处拉扯,比身上的伤口还要让他难受数倍。
他低声哄着她,可怀里的人却始终抽泣不停,末了还将他推开。
“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
裴景之看着她转身,眸色微黯,想要追上去,却又怕她真发了狠不要他。
他看了一眼空下来的手心,黑眸低垂着,收起了平日狠戾,整个人透着落寞之气,像是被遗弃的兽。
他好像总是让她受伤,也总是惹得她不高兴。
向来深沉镇定的男人在这一刻陷入自责,可下一瞬,在他快要被周身冷寂吞噬时,离开的人拿来了药箱,还有一件叠好的男子中衣。
细看下,中衣边角还有些不太平稳。
她依旧没说话,但裴景之却在她目光中解开了外衫,安安静静地让她上药。
布满伤痕的后背在她指尖触碰过后一点点紧绷起来。
怕她看见,怕她害怕,也怕她更生气。
可那温热划过,憋着气的姑娘忽而带着哭腔道:“他怎么能下这么狠的手,你为什么不躲?”
裴景之感觉到落在他身上的手在发颤,想回身去抱她,可记起适才她的委屈,又克制着,忍了下来。
轻声的啜泣让他心口沉闷,他能做的却也只是沙哑着说一句不疼,带过他这些年的黑暗。
直到那上药的手停下,陆宝珍也没有再哭,一切乌云才好似被拨开。
裴景之回头,看她低头不语的侧脸,换上中衣行去她身侧。
中衣算不得合身,一看也知并不精细,陆宝珍没有去看,只一边收着东西,一边低头,闷闷不乐地道:“随便寻来的,大抵是我兄长的衣物,你回府后记得换了丢掉。”
男人从后头抱住了她,没有适才的疯狂,只温柔地握住她正在忙碌的手。
“不丢行不行?”
他下巴在她颈窝轻轻蹭了蹭,“就算是随便寻来,我也想留下。”
陆宝珍感受着他的亲近。
她抿了抿唇,停下手中的动作,犹豫了片刻才又接着开口道:“你猜到了?”
“是,做了多久?”
“忘了。”
见她侧头,不愿提起此事,裴景之虽想听到更多,可终是没有再问。
以后他总会知晓,毕竟这是她为他做的第一件衣物。
“是我不该用自己的伤哄你心软,莫要再恼我了可好?往后不会了。”
裴景之轻声软语地哄着她,“往后行事前,我一定先想到宝珍,不会再同曾经那般无谓。”
“你总是糊弄我,若你真作数,便不会生受下这些。”
“没有糊弄,这次我甘愿受下这十鞭,不过是想断得再干净一些,想往后的日子,只有你和我。”
陆宝珍默了片刻,半晌,才转过头来看他。
这一看,刚好对上他深情的眼。
她微微一愣,便见那亲吻落在她唇角,轻轻一碰又退开,像在等着她回应。
她犹豫,下一瞬,男人落在她腰间的手动了动,将她身子转过来对向他。
余光映出旁侧那件沾了血的中衣,陆宝珍心里一紧,缓了好久才缓过来。
“那以后,就不要再回头看了,以后的路还有很长,我们都不要再回头看。”
“好。”
裴景之将她小小的身子搂紧,有着想要将她嵌入骨血的冲动,但理智却怕碰到她未好全的伤处,只得压着力道。
“只要你陪在我身侧。”
只要她在,不管要他如何,他都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