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两天的大雪在军训结束第三天的下午才停歇。羞羞答答的太阳擦着西面的山头缓缓而来又一晃离去,只留下一抹红彤彤的晚霞,宣告自己的归来。
奥德彪站在图书馆外的雪地中,抬头仰望空中的那抹艳丽。
扎里娜站在阅览室的窗前,仰望那变换姿势的红色飘带。
走出屋门的,走在路上的,站在窗边的,站在雪地的,那些驻足仰望的眼神充满希望,希望挽留那最后一抹晚霞。
脖子有点发酸的奥德彪挪动了视线,告别天空最后一丝红线。脖子有点发酸的奥德彪又定住了视线,小心翼翼的盯着视线转移时一下就捕获的景象——图书馆二楼窗边的人影。
最后一抹红线终究拉上了谢幕的幕布,天空陡然暗了下来。扎里娜叹了一口气,眼神从山头上的天边转向窗外的雪地,雪地中仰头的灰色羽绒服,随着渐暗的天空融入夜色,印入好奇的心间。
“他还在看什么?”心头一丝好奇的疑问让眼神驻足。
奥德彪的脖子没了发酸的不适感,窗口的身影在昏暗中逐渐清晰。那双蓝色眸子似乎放着电光,让黑夜止住了降临的脚步。奥德彪心跳加速。他知道,她在看她。
“她还记得我吗?”心中的话用眼神传递,哪怕黑暗也无法阻挡怦怦心跳的电波。
阅览室的灯猛的亮起,屋外的雪地猛然一片漆黑。扎里娜抬起手贴在窗户上,突然的湿冷让手指脱离。窗户上只留下三根孤立的半截手指印,联通着黑暗和光明。扎里娜搓了搓双手,让冰冷和湿润散开,嘴里轻轻的吐出心里的话语:
“那傻子。”
突然的低声自语惊醒了自语的扎里娜,扎里娜回头瞧了瞧安静得阅览室,转身坐到窗边的椅子上假装翻书。
突然亮起来的图书馆让傍晚的昏暗更加黑暗,窗口的人影也从视线中淡出。奥德彪踮了踮脚尖,皱着眉头聚光,努力的找寻那个身影。身影终究消失在亮起的灯光里。
怅然若失的惆怅猛的塞满心间,寒冷的黑夜又加剧了这份惆怅。流着清鼻涕的鼻子突然发酸,突然暗淡的眼神在眼皮几次的开合后变成了湿润的泪水,发酸的脖子让高昂的头颅垂下,笔直的身躯也被夜色按压的有些弯曲。
奥德彪挪动了双脚,踏着清扫过的一层薄冰。奥德彪没有搭理双脚和薄冰之间的较量,满心的凄楚和孤独让自己发冷,冷的打了几次寒颤。
明亮的路灯让漆黑的夜晚变的朦胧昏黄,孤独行走的黑人让清冷的路更加冷清。
安静得图书馆到热闹的食堂有二十几分钟的路程,神魂不定的奥德彪多走了十几分钟。
奥德彪像战败的哀兵一样,垂头丧气的走进了熟悉的食堂。机械的拿起餐盘,随机的添置饭菜,无声的找了个空位,安静得进食。
或许是食堂的热闹气氛,或许是少年不稳的情绪。奥德彪在填饱肚子之后就没了暮气沉沉的失落感了,笑容也爬满了黑红的面容。
奥德彪笑着跟几位熟识的同学打着招呼,精神奕奕的离开了食堂。但是,心中的那份渴望终究把那个一见就心动的身影留下,只是暂时被埋进了深处,心的深处,脑的深处。
图书馆的人越来越少,阅览室的座位倒是被陆续而来的人坐满。扎里娜瞥了眼刚坐到身侧的同学,英俊的面容让自己心跳加速。扎里娜又偷偷的瞄了几次身侧,那英俊的侧脸似在微笑。扎里娜抬起头,斜对面是一位瘦弱的女孩,女孩满脸微笑略带娇羞,压根没注意到扎里娜的审视。
扎里娜来回看了几次眉目传情不知旁观的男女,嘟着嘴巴合起了书本。
背包装好书本,双肩背好背包,扎里娜挪动着椅子离开了阅览室,在阅览室门口回头时,自己的座位已经被那个瘦弱的女孩占领。
扎里娜在第三学区已经待了十七个年头了,这里的一草一木早就刻在了心间。她熟悉的穿过两条小路,顺利的搭上了没几个乘客的公交车,四站之后,扎里娜就离自己的宿舍不远了。当然,扎里娜没有选择直接回宿舍,而是去了五十六食堂就餐。
学区内的食堂大同小异,饭菜也差不多。扎里娜走进快跟图书馆一样安静得食堂,又快步爬楼梯来到了食堂的二楼。一个开放式的厨房窗口之前,扎里娜跟一位胖乎乎的女孩热情的打着招呼:
“艾努拉,给我来份拌面和沙拉奇科。”
厨房内,一位胖乎乎的女孩露出可爱的微笑,熟络的跟窗口前的扎里娜打招呼:
“这么晚了,干啥去了?感冒好了没?”
扎里娜看着厨房内胖厨子娴熟的操作,嘴里笑吟吟的说到:
“图书馆看书去了,感冒昨天就好了。你今天的生意怎么样?”
胖女孩把调制好佐料的拌面端到窗口前搅拌,眼睛看着窗外的女孩说到:
“还不错,你知道的,每到假期,我们这种小窗口的饭菜都挺抢手的。”
扎里娜接过拌面,拿着筷子趴在窗口就开吃。眼睛看着胖姐妹忙碌,耳朵听着胖姐妹说话,离开图书馆前的那点不愉快逐渐被遗忘和治愈。
吃完晚餐的扎里娜继续趴在窗口,看着好朋友打扫厨房,等着好朋友一起回宿舍。
快速收拾完厨房的艾努拉背起背包从厨房走了出来,挽起扎里娜的手臂一起往楼梯口走去。
扎里娜把挽着的手臂抽出,抬起胳膊搂住矮自己半头的艾努拉。笑着从实习的工作开始聊起:
“你的学分不是拿到了吗?还要继续?”
艾努拉伸手搂住扎里娜的腰身,笑着说到:
“我决定了,主攻厨艺。其他的我好像没天赋。”
扎里娜止住脚步,也拉住了下台阶的艾努拉,说到:
“这么早就定了,不等到二十二再做选择了?”
艾努拉咯咯咯的笑了几声,拽着突然止步让自己一个趔趄的扎里娜继续往下走。两人出了食堂,天空的月亮爬到了山头。月光的亮度没有灯光来的实惠,二人紧了紧搂着的手臂,踏着灯光走上回宿舍的路。
寒冷的天气让叽叽喳喳的两人都闭上了嘴巴,清冷的灯光让紧搂的二人加快了脚步,亮着几扇灯光的宿舍楼很快就迎回了早出的学子。
扎里娜和艾努拉是邻居,都住在三楼。艾努拉的房间正对着扎里娜的房间,两人也没客气,各回了各自的房间。
扎里娜把脚上的运动鞋脱掉,踩上蓝色的拖鞋。来到书房把背包卸下,又转回门口进来的客厅,把身上白色的羽绒服挂到衣架上。扎里娜又转进卧室,快速的把抵挡严寒的衣物换成舒适轻柔的睡衣,美美的躺在床上盯着屋顶柔和的灯光发呆,等待美梦的降临。
扎里娜很快就睡着了,灯都没有关掉就睡着了。梦中是一位拿着画笔的模糊身影,画布上是自己最美的容颜。
晚上八点刚过,奥德彪就躺到了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的奥德彪又在九点一刻坐到了书房的书桌前,洁白的纸张上留下蓝色的笔迹:
萍水相逢,惊鸿一瞥。她似一眼万年的故人。
蓝眼温情,同视晚霞。她似灵魂早就羁绊的爱人。
我在想她,想的无法入眠。
她在想我吗?
思绪万千的相思,落笔却是简单的几句,似乎是记录了情感,又似乎什么也没记录。这一刻,奥德彪很想学画画,至少画可以让记忆复刻,让画面留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