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园子里的梅花开了,王苏南坐在窗边,“嘎吱”一声,门开了,他的贴身小厮侍书掀开帘子走进来。
“打听清楚了?”
侍书点头,“公子,打听清楚了,太师大人和大公子也会赴宴。”
王苏南低头,挑着罐子里的香灰,无声地漾起一个笑来,“告诉主君,我同意去了。”
他深居简出多年,却从来不去京城的赏花宴以及宫宴,别人都说他不喜热闹,可只有侍书知道,他是在等着那个人。
翌日,孙府的马车缓缓行驶到皇城门口,孙涛早早下了马车,见王苏南探出身子,她连忙伸出手,将王苏南扶了下来。
王苏南特地盛装打扮过,孙涛从未见过他这副样子,目光越发痴了,但见他只是紧紧地盯着远处的两个人,她心脏一滞,然后如常朝王苏南微笑。
他还是忘不了她。
……
再见阿霜时,王苏南已经二十九岁。
岁月似乎对他格外偏爱,他的容貌依然像少时那样美丽,甚至格外添上了一分久经人事的风情与从容。
阿霜此时已是权倾朝野的太师,而他则作为孙涛的正夫,被宫人引着,在距离阿霜与王浮罗十几步的地方坐下。
虽是严寒的冬日,但殿中炭火熏得王苏南暖洋洋的,让他被冰雪冷过的肺腑也变得格外灼热。
桌下,握着他手的,是他的妻主,户部主薄孙涛。
她待他很好,即使听说了那件事,态度也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他不愿意圆房,她也纵着他,只是默默提起一壶酒,去王苏南给她纳的小侍房中休息。
每次伤心的时候,她就会去那里。
但是爱情从来是不讲道理的,他的心 ,已经给了阿霜,不能分给孙涛半毫,他只能刻意拂去心头的愧疚,源源不断地给孙涛塞小侍,将小侍所生的孩子视如己出。
很多年都是如此。
他以为自己已经忘记阿霜了,打算以后与孙涛好好过日子,却不料在看见阿霜的那一刻,往事一点一滴全浮现在眼前。
她坐在皇帝下首,裹着黑裘,捧着手炉,旁边就是他的哥哥王浮罗,他面色苍白,看着憔悴了不少。
两人貌合神离,相敬如冰。
王苏南心中涌起一股窃喜。
接下来,无论是推杯换盏还是观赏歌舞,他的嘴角始终都噙着一抹笑意。
突然,烛火都熄灭了,人群中响起小小一阵惊呼声,王苏南感觉到脖颈间一阵冰凉,他颤颤巍巍伸手一摸,竟是一柄利刃!
王苏南脑中一片空白,鬼使神差的,他一把抓住刀刃,然后狠狠一撞,向阿霜的方向奔去。
手掌中传来一片刺痛,王苏南无暇顾及,只是祈求着上天让阿霜不要出事。
眼前一片漆黑,王苏南速度又太快,很快就被狠狠绊倒在地,他不顾膝盖和手肘处的疼痛,想要爬起来。
慌乱中,他听见离自己很近的地方传来阿霜的声音,“有刺客!”
“救驾!救驾!”
侍卫们都在殿外护卫,即使看到烛火熄了,一时没有接到召令,也不敢进殿,此时听到丞相的声音,才争先恐后往里钻。
有人点起火把,王苏南才模模糊糊地看见阿霜的黑裘被丢在地上,而她正捂着流血的手臂四处闪躲。
眼前寒光一闪,他看见,有人执剑,精准无误地朝阿霜捅了过去,而阿霜,正在躲避另一个的攻击,根本没有注意到。
刀光剑影间,王苏南冲了过去,用决绝的姿态,一把抱住了阿霜。
在阿霜不敢置信的眼神中,王苏南嘴角缓缓流出一滴鲜血,他似是感觉不到痛苦一般,抬起手,摸了摸她的面庞。
他挣扎着用最后的力气说道,“阿霜,你不要……”
不要为我伤心。
他余光瞥见孙涛奔了过来,她捡起地上的剑,将旁边的刺客打退,然后,慢慢地走了过来,面上满是悲伤。
王苏南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对不起孙涛。
他知道,孙涛爱的一直都是他。
这么多年,一直都是。
“对不起……”
王苏南慢慢倒了下去,他的眼角缓缓流出一滴泪。
这滴泪,是为孙涛而流的。
若是有来生,孙涛,我一定再嫁给你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