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妹,你还好吗?”
莫惊春趴在榻上,听到来自师姐的关怀,那些被忽略已久的疼痛顿时一齐涌了上来,她泪眼朦胧,“师姐……”
阿霜有些手足无措,她见惯了鲜血,却见不得眼泪,莫惊春这个样子让她想起了自己的妹妹,她忍不住低头,温柔地替莫惊春拭去眼泪。
莫惊春身子一颤,不敢与她对视,她将头埋在被子里,闷声闷气地说,“师姐,我好痛。”
戒律堂的刑鞭是特制的,尽管修士体魄异于常人,但在这根鞭子面前却会短暂地沦为凡人,伤口愈合的速度会被减缓,目的就是让受刑者记住这份痛苦。
即使刚刚已经止了血,莫惊春的背上仍然血肉模糊,阿霜将衣服剪开,擦干净血迹后,沉默不语地为她上药,温热的指尖微凉的膏体,却都统一地热得灼人,莫惊春觉得被她触摸到的地方痒痒的,应该是伤口长出来了新芽,快要愈合了吧。
“师妹。”莫惊春听见师姐唤她,她的声音是那样温柔,“天玑峰永远是你的家。”
她没有说什么你师尊好过分,怎么能这么对你之类的话,人心都是肉长的,她早已不需要用这种拙劣的话术去挑拨离间,给自己留下把柄。
她只需要给莫惊春留下一条退路,即使这条退路实际上是死路。
莫惊春平日里是乖巧听话不错,她从来不会忤逆计鹳,因为他是自己的师尊,不仅是法理上的,她在主峰待了很多年,即使计鹳几乎没有怎么管过她,但这就是现实。莫惊春也有自己的傲骨,计鹳这样对待她,她心里自然也会有想法。
听着师姐的话,莫惊春一瞬间想到了很多,看着她隐隐流露出来的动摇之色,阿霜满意地笑了。
莫惊春这个大弟子都生了异心,那其他人还会远吗?她求的就是主峰上下离心,这样她日后上位才会一帆风顺。
至于莫惊春身后的东州莫氏,她暂时不需要,东州莫氏是东州的地头蛇,是首富,辐射不到上清宗。莫氏家主年富力强,莫惊春至少百年之后才能上位,那位家主又是墙头草,谁是上清宗的主人,她就是谁的朋友。
等阿霜将计鹳计鹤两兄弟赶走,莫氏自然会乖乖向她提供财力支持。
片刻后,伤口愈合了,阿霜转身,漫不经心地拨弄瓶子里的柳枝,“师妹,去吧。”
回到你该去的地方。
莫惊春起身,略有些迷茫,她看着站在窗边的师姐,突然有些舍不得走了。她不想回到那个令人作呕的地方,她想留在天玑峰,一直陪着师姐,如果她的师尊也是白琉月就好了。
但是师徒关系无法改变,她只能回到主峰,她几乎能想象得到,计鹳肯定又会和颜悦色地说自己只是太生气才会那样对待她,都是为了她好之类的话,重罚过峰内弟子后,他一贯都是这副嘴脸。
她的离开并没有在阿霜心中激起半分波澜,
阿霜的唇角漾起一抹惬意的笑意,她抬头,看向云端的上清宗最高峰,那里就是上清宗的议事厅,长老会的众人会在那里等她。
计鹤一向极为圆滑,若非这次从计鹳那里找到了突破口,她还不一定能抓住他的“把柄”。
一刻钟后,议事厅。
“诸位长老,晚辈觉得宗规第三十一条、三十七条以及五十八条都需要进行调整,千年前的规矩放在今天不一定还合适,需要与时俱进进行调整,才能益于宗内弟子修行。”
诸长老皆面色凝重。
阿霜毫不避讳地把计鹳这次鞭责莫惊春地事拉出来鞭尸,又顺便列举了好几件计鹳从前做过的只是小过不是大错的事。
其实,这几条宗规应不应该改动并不重要,改动宗规对上清宗内的一众掌门、峰主、长老有什么影响才重要。
表面上是改动宗规,私底下其实是各方博弈。
为了防止掌门专权,上清宗专门设置了一个独立的长老会,长老会拥有参与宗门决策的权力。
计氏两兄弟上位以来一心揽权,自然极力打压长老会,两者僵持多年,长老会人心不齐,被分化收买,落入下风,直到阿霜出现让天玑峰与主峰分庭抗礼,长老会才喘了口气逐渐恢复生机。
然而长老会也不是什么好鸟,除了部分置身事外的人之外,其他长老其实与计氏两兄弟没有什么区别,看重的都是权力而已,因此一直左右逢源。
有几位长老面露犹豫,显然有些意动。
改掉这几天宗规,阿霜会高兴,宗内弟子会高兴,长老会高兴,唯独计鹤不高兴,因为这不是他提出来的,如果是他提出来的话那就是掌门英明,革除弊病,若不是,那就是事情瞒不住了被捅出来了不得不改,更何况这件事还发生在大比附近,其他几个宗门的人还没走,这就更致命了。
计鹤看着仙风道骨,其实小肚鸡肠,听不得别人说他一句不好。
阿霜瞥了一眼桌上的其他长老,继续加了把火,“师妹是大比魁首,是上清宗的功臣,大长老如此对待她,岂不是让功臣寒心,让门中弟子人人生畏,如今此事已经传遍,那些规定的确不太合理,其他四个仙宗包括魔道都在看着咱们上清宗呢。”
长老会的权力来自上清宗,阿霜一把宗门拖下水,那些墙头草就纷纷动摇了,出言附和道,“对啊,对啊。”
“我觉得师侄说得对,是应该改了。”
“掌门你就同意了吧。”
在众人的话语中,计鹤只得忍着火气点了点头,他看阿霜的眼神越来越阴冷。
她和自己那个师姐一样碍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