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湛进了门,一改拘谨的姿态,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双腿向外敞着,开门见山道:“时候不早了,茶也喝了。我是个粗人,有话直说了,姚兄弟你别见怪。”
“宇文大哥请讲,小弟洗耳恭听!”姚骞也做出自然亲切的姿势。
“我受靖原军驻洛平的骑兵团团长所托,想请姚兄弟和你们东家加入我们骑兵团!”宇文湛直截了当说出此行目的。
姚骞立即露出震惊的神色,语气相当贴合神色,“这从何说起啊?”宇文湛刚想开口,姚骞就接着问了,“我参加过集训,懂点拳脚功夫,你们寻我正常,可我东家他,并非行伍出身啊。”
一句话把宇文湛问住了,宇文湛支吾两声:“这,这自然是因为你们东家才华出众!”说着求救似的看向曹宏奇。
姚骞觉得他想说的是财大气粗,心里十分想笑。
曹宏奇脸上也有些挂不住,只能替这个棒槌圆场,“我们团长的意思是,你们东家宏才大略,希望可以入我们骑兵团主持后方军备、经略洛平百姓生计。”
“那这个我肯定做不了主啊,东家归期未定,恐怕不能如贵团长所愿了。”姚骞婉言拒绝。
“他不在你在啊,”宇文湛双腿并齐转向姚骞,完全展露他五大三粗的一面,“你就说你答不答应?”
“您还没告诉我,我去了是干甚的啊?我咋回答呢。”姚骞并不示弱,嘴上带着柔和的笑意,话语中的强硬丝毫不差。
“我们高团长说了,要是——”眼看宇文湛大嘴快秃噜完了,曹宏奇急忙高声打断他,“小心杯子!”
姚骞在旁看的特别清楚,本来宇文湛离杯子还有近三寸远,因为曹宏奇的大叫,他下意识转身去看,因袖子甩动幅度太大,撞到了茶杯。眼看茶杯要落在地上,宇文湛反应迟钝,只是慌张地把身躯往后一缩。谁知,更令他意外的一幕发生了,原以为会碎成的茶杯,在碰到地面前被动作敏捷的姚骞伸手稳稳接住了,只有几滴茶水倾洒在地面。
曹宏奇见状先问宇文湛“没事吧?”随即看向姚骞,“烫没烫着?”
姚骞仰起头看了他一眼,才站起身,露出轻松的笑脸,“早凉了!正好给宇文长官加点热水。”说罢,他淡定地提起热水瓶,往茶杯里加满热水。
“没,没事,我,马虎了。”宇文湛失神地坐回椅子里,看着地上渗入土里的水印,姚骞的身手出乎他的意料,这样的人绝不是靠几句威吓就能言听计从的,他是粗鲁但不是没脑子。
原本趋于紧张的氛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曹宏奇对此颇为满意,若是刚才任由宇文湛把高苓的原话一股脑倒出来,场面将很难预估,最主要是,姚骞绝对会翻脸。而那不是他想要的结果,毕竟,他走这一趟,是他顺水推舟,是他私心想姚骞和他一起干事。
姚骞完全一副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样子,甚至主动拉回刚才未聊完的话头,“还没听完高团长是如何安排我的呢?”
宇文湛沉浸在震惊中没有及时接话,曹宏奇正好开口说:“团长想请你暂列军官,共计大事。只要骞弟愿意加入,日后必定飞黄腾达。”
宇文湛这时恢复了镇定,对曹宏奇的口才刮目相看,闻言深表赞同地跟着重复了一遍:“姚兄弟来了一定飞黄腾达!”
“不敢当不敢当!”姚骞连连摆手,笑着客套两句,忽的换上沉重而为难的表情,“其实,我是有心投身靖原军报效国家的,只是,我如今仍是签了卖身契的长工,干甚都得东家说了算,不瞒宇文大哥说,之前能进集训班,乃是靠东家的提携,而人家让我去无非是学点本事好为他卖力。我,身不由己啊!”
“这你不必——”宇文湛又要仗义执言,曹宏奇只能再次得罪他。
“既然如此,那你先跟东家说一声,”曹宏奇知道无法继续了,向宇文湛投去惭愧的神情,再转向姚骞,“我们会如实回禀团长,你得了消息可以来县里寻我们。”
鉴于曹宏奇刚才的表现,宇文湛没有当场喝止他,今天也就这样了,再说多了倒显得他们求着这些贩夫走卒了,于是站起身目指气使教导姚骞,“你跟你们东家好好说说,我们团长亲自命我二人来,可是很看重他。”
“那是当然,承蒙高团长抬爱,我会好好劝我们东家的。”姚骞起身谦恭地点头哈腰。
曹宏奇站在宇文湛背后气的扶额,感觉他甚话也不用说了,本来还想找借口和姚骞单独聊几句,这个莽夫的变化无常令他难以想象,也无法应对了。所以,当宇文湛喊出“那就走吧”时,他赶紧朝姚骞使个眼色,健步闪到门口替宇文湛掀门帘了。
等宇文湛像火烧屁股似的出了门,曹宏奇只来得及抓了抓姚骞手腕,意思是他们手足之情仍在,姚骞对他微微颔首,笑着将二人送走。
姚骞将残茶倒在树根下,嗅着香味进入灶房,意外地看到云彦站在案板前忙碌着,脚步不由一顿,倚在门框欣赏美男洗手作羹汤。热气氤氲的灶房里,因为云彦的融入而与往日截然不同,超凡脱俗的气质令充满油烟味的灶房透出梦幻般的幽美,宛如仙气缭绕的仙家洞府。若非原本该主刀的哑伯坐在板凳上拉着风箱哗哗响,姚骞都要以为他误入了蓬莱幻境。
双手背在身后晃到灶台,姚骞看到灶上炖着骨头汤,香味正是从那大口咕嘟冒泡的锅里飘出。然而此刻那已经吸引不了他,因为他家神仙相公在片鱼片,熟练而精湛的刀工是那么地有烟火气、那么地不可思议!
姚骞脚步不停从云彦一边转到另一边,歪着脖子从头到脚地看一遍,换个方向继续歪脖子打量着,嘴里的“啧啧”声不断。
云彦看他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形态,像足了刚下蛋的老母鸡,围着他的大公鸡转来转去,神气十足又憨态可掬。微微勾唇一笑,问他:“那俩人走了?”
“不走还想蹭饭不成?咱家可没余粮!”姚骞不抬头专心致志看云彦灵活的手,忍不住问道:“想不到啊,云哥的手切起肉来也是这么如有神助。”
自家配偶的夸赞再多他也喜欢,莞尔一笑,云彦戏谑道:“不是有你兄弟吗?也不留吃顿饭?”
“他是为别人办事的,就吃别人的去吧!我家云哥亲手做的饭,天王老子来了也只配舔饭碗!”姚骞盯着云彦的侧脸不要命地灌蜜糖,说完忽然意识到什么,疑惑地问:“哎,你咋知道有奇哥?你看见了?”
云彦眨了下眼睛,偏头看了他一眼,“他们进院门时,我正预备出门,门帘缝里瞧见了。”没给姚骞多余时间思考,云彦接着道:“哑伯那会儿问我用不用给客人做饭,我说咱要是剩了就给点,看来他们没口福了!”
这时,哑伯站起身对姚骞指了指地上不多的柴禾“嗯嗯”两声,姚骞点头对他笑笑,看他转身出了门,姚骞迅速在云彦脸上亲了一口,笑眯眯道:“云哥真厉害!还会做饭!”说着大着胆子拍了拍云彦屁股,然后假装正经地问:“这是鲤鱼吗?打算咋么做啊?”
云彦佯嗔瞪了他一眼,心里乐开了花,“黄河鲤鱼,给你做个奶汤锅子鱼,你不是想吃嫩嫩的好克化的肉吗!哑伯不会,我就自己上手了。先说好了,我并不熟练,只见他人做过哦!”
“那也定是世上最好吃的鱼!”姚骞疯狂鼓励着新主厨。
云彦看着青年轻抿的红唇,计划着夜间活动,“吃完定要好好尝尝你的嘴巴今日抹了多少蜜!”
谁知,等二人端着美食往主屋走时,又有不速之客进了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