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药浴方子教给杨天冬,其实陈安将铜书巷众人收入英雄录后便有的想法。
原本他还拿不定主意,觉得自己为了偷懒,白白把药浴方子透露出去,未免有些草率不智。
不过今天杨天冬突然来这么一遭,才让他惊觉,药浴方子透露出去其实是迟早的事,与其以后遇到不忍言之事,再被迫交出去,倒不如趁早找个可靠的人,给自己帮忙,不仅省了自己的事,还可能帮自己承担一定的风险。
甚至于,陈安心底还闪过龌龊的想法,就是把别人推到台前,而自己站在后面看戏。
当然,这个想法很快被他甩出脑海,他还是有道德底线的。
不过,将药浴方子告知杨天冬,确实是必须做的事。
一来他哪怕是为了气运值,也会把命元修炼法教与其他人,并且只会越来越多,他一个人掌握着药方子肯定是处理不过来的,恐怕到后面有杨天冬帮忙也不够;二来穿越几日下来,他觉得杨天冬是个可靠之人,与其以后交到别人手里,倒不如交到他手中,毕竟对方大概率以后会是自己这一阵营的,早交自己早轻松。
所以,陈安才会与杨天冬提了这么一嘴。
不过他轻松了,杨天冬却犯了难。
人老成精,他岂会看不到药浴方子背后隐藏的凶险?
所以听了陈安的提议,杨天冬陷入了沉思。
说实在话,虽然明白背后的凶险,但杨天冬不动心是不可能的,毕竟这是能够让凡民淬炼出命元的宝物。
可直接应承下来,杨天冬以后头顶就相当于时刻悬着一把刀,睡觉都得睁着一只眼。
其中利弊,一时之间,饶是杨天冬也权衡不了。
“……哎,既然老朽多事说了那么多,那就多事到底吧。”许久之后,杨天冬叹了口气,终于做出了决定。
“那就麻烦杨老听下,看看这几个药方哪个合适。”见杨天冬应下,陈安便说道。
“药方不止一个?”杨天冬奇道。
“嗯,所用药材贵贱不同,炮制手段繁简不一,效果也分了三六九等,日后杨老百草堂所售,只要选取合适的一种就行。”陈安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也好,你且挑炮制手法快捷的说来,具体手段先不急着说,贵贱以及功效说与老朽就行。”杨天冬点点头。
于是,陈安便从脑海里挑了几个自己觉得应该合适的药方,一一说与杨天冬听。
“这个不行,虽然药材便宜,但效果太差,如果重复使用药价怕是比其他方子更高。”
“这个药方虽然价格适中,药效也不错,但其中几味药材雍州地界不好找,还不如其他的。”
“上个药方你再说下,老朽再琢磨琢磨……”
一番探讨之后,杨天冬与陈安才确定了交予百草堂的药方。
接下来,自然是跟杨天冬讲述这药方中药材的炮制手法了。
“杨老,接下来我说你记,只是配方最好记好后便毁去,不要让不相干的人知道。”陈安选定了方子,就朝杨天冬说道。
同时也明确告诉他,药方不能轻传。
“老朽自然晓得,安哥儿稍等。”杨天冬应下,转身走入柜台后,从柜台底下掏出了两个盒子,回到陈安身前,郑重地将盒子放在桌上,当着他的面打开来。
陈安好奇地看过去,发现一个盒子里居然是十几张法笺,一个盒子里是一只掉的没剩几根毛的毛笔。
他抬头望向杨天冬,投去疑惑的目光。
“此笔名为春秋,是先父生前一位好友所用,他是一名以史为本经的文道修行者,此笔受他文气日夜温养,成了半件法器,先父好友本想丢弃,但又觉得可惜,所以便在此笔上加持了一道文道术法,赠予先父,先父亡故后,此笔就落到老朽手中。”
杨天冬将毛笔来历娓娓道来,见陈安还是不解,微感诧异,但也没多说,只是示意陈安将笔拿起来。
陈安也被勾起了好奇心,便伸手握住了毛笔,准备将之拿起。
没想到手刚碰到这只秃毛笔,一道道信息就从毛笔身上传入他脑中,顷刻间他就明白了毛笔的作用。
原来,那位以史书为本经的文道修行者,以自己文道三品的修为,为这只毛笔加持了一道名为“为尊者隐”的文道术法。
此术法没有什么攻击防御能力,唯一的作用就是用这秃毛笔在法笺上写下的内容,旁人使用后,虽然同样能知道法笺的内容,但却无法以文字书写、或者声音传递的方式告知他人。
说白了,就是给书写的内容加持了禁言术。
只要陈安用这笔在法笺上写下配方,再让杨天冬使用法笺,以后杨天冬就只能自己知道方子,却无法再告知他人。
说起来,哪怕理由再多,陈安拿出这药方,心里也是犹豫忐忑许久,毕竟送出去的东西他就不好掌控了,没想到杨天冬倒是想得比他还远,反手给自己送来了限制手段。
弄清楚春秋笔的用法,陈安深深看了一眼杨天冬,见其肃手而立,面露坚定之色,也不再犹豫,提笔刷刷在法笺上写下具体药方。
说起来,这春秋笔“为尊者隐”可谓隐得彻底,写字还不能着墨,也是件神奇的物事。
一个个闪烁着荧光的字体出现在法笺上,又隐去。
没过一会,药方子就写好了。
陈安将之递给杨天冬,杨天冬接过之后,没有犹豫,咬破之间,滴血后将法笺贴在额头,几息之后,法笺化作点点碎屑飘落,药方子便到了杨天冬脑海之中。
“以后天下万万凡民,都得感谢安哥儿大恩了。”接收完药方,杨天冬朝着陈安说道。
“没必要,此事于我也不是件坏事。”陈安摆摆手,随口道。
见事情交代完了,他也不想多留,准备告辞。
只是还没等他说话,杨天冬又在身上一阵掏摸,取出一个小盒子。
他也不管陈安在旁,径直打开小盒子,从中取出一枚鹌鹑蛋大小的蜡丸,看了一眼之后就准备扔进嘴里。
陈安心里一突,连忙上前一步,将那蜡丸抢到手中。
“杨老这是做啥?”
“你阻我做甚?”杨天冬有些不悦。
杨天冬从颈间摘下一条红绳链子,链子的吊坠是一个剔透的水晶球,水晶球里裹着一条栩栩如生的,蚕宝宝一样的虫子。
“此物产自蛮疆,是那里的蛊苗培育出来的五毒蛊中的蚕蛊,有子母之分,母蛊死则子蛊狂躁,疯狂啃食血肉,子蛊只要老朽服下,这吊坠之中是母蛊,到时候你收好,若出现什么意外,你我也好有个破釜沉舟的手段。”
杨天冬把链子递到了陈安面前,让他细看。
陈安倒吸一口凉气,这老头子对自己真狠,想得真够远,八字都没一撇,这老头就准备把命交到他手上?
别听老头子说得轻松,母蛊死子蛊只是暴走啃食血肉,可子蛊到时是在杨天冬肚子里,啃哪里的血肉哪里还用多说。
“何至于此?”他苦笑连连。
“必须如此!要是以后有人拿孙子威胁老朽,或者拿老朽威胁其他人,怎么办?”
“说不得,这蚕蛊关键时刻,还能救老朽甚至白葵一命呢!”杨天冬倒是洒脱,浑然不觉得自己要吞下的是要命的毒蛊,反而有心思宽慰起陈安来。
“没必要这样,真到那会儿,就是并肩子上拼刺刀的时候,哪有先把自己人折腾死来破局的理儿?”陈安嘴角抽搐,没好气地道。
“年轻人就是想得太少,多层保障总是好的。”杨天冬犹自有些不情愿。
“就这样吧,没事我就先走了。”陈安把蜡丸揣进兜里,又接过红绳链子挂在自己脖子上,白了杨天冬一眼,起身就要离开。
“安哥儿且慢,还有一事。”杨天冬连忙出声叫住他道,“关于药浴房子售卖之事,老朽还得再与安哥儿商量下。”
“商量什么?”陈安疑惑地回头。
“老朽在想,随着命元之法传开,药浴以后必然会卖给很多人,所得银钱必然颇丰,老朽可不敢将之据为己有,所以还得好好商量一番,定下个章程。”
陈安这才想起,药浴卖出去还有利润一事,顿时也来了兴趣。
毕竟谁不爱财?
“那杨老觉得应该如何?”
“老朽想将售卖所得之利,一分为三,七成所得归安哥儿,一成留下为药铺经营损耗,剩下两成作为无偿给师门提供药浴药材所用,不知安哥儿以为如何?”杨天冬把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陈安闻言,对于杨天冬这位老药师的秉性,有了更加充分的认识。
对于杨天冬的安排,他自不可能答应下来。
“这样吧,百草堂留四成,以后师门中人无偿供应。”
“如此,不妥吧?”
“不,很妥!”
杨天冬没想到陈安竟给百草堂留了四成,皱着眉头就要拒绝,陈安摆摆手,阻止了他。
“就这么定了,我走了!”
杨天冬无法,只好拆了门板,开了店门,将陈安送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