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冥一路小跑,手有点发抖,但还是尽快打开了石门,他循着记忆找到了那间有着哭声的石室。
窗口比他要高,他看不见里面,只能贴着门小声唤道:“……有人吗?”
没人应声。
巫冥咬了咬牙,声音提高了一点,退后一步对着窗口大声喊道:“喂!还有人吗?”
依旧没人回答。
巫冥上前,用手中的钥匙试了试门锁,但打不开,刚刚在巫族男子身上,他也没有找到多余的钥匙。
巫冥抿了抿唇,还是先离开了这里。
他想去找巫幽,但想到巫幽的提示以及那个守卫和门锁,巫冥决定还是先跑出去再说。
他要回家,去找阿姐阿兄,然后救小幽!
仪式还有三天,他冥冥之中觉得,这就是留给他的时间,巫幽暂时不会有事。
地道岔口太多,巫冥从储物袋取出一个银片,在最右边岔口的石壁上留下了一条浅浅的划痕。
他紧紧攥着银片,头也不回地跑进了地道。
巫冥心脏剧烈跳动着,他一向自诩胆大,阿兄也经常说他太过肆意妄为,但现在,向来不怕任何东西的他也有种挥之不去的恐慌和惶惑。
他觉得自己跑动的腿脚在发软,脑子中明明疯狂叫喊着快跑快跑,但脚步迈出的速度却极其的慢,攥着银片的手也在不停地颤抖着。
巫冥每选择一个岔口都会匆匆做个记号,他不敢停下,他也分不清自己是害怕时间来不及还是被抓到。
唯一让他感到安心的是,地道中似乎没有其他人,他跑了一路,都没有发现类似巫族男子的守卫。
但弯弯绕绕的地道,让他对自己是否选择了正确路线而心焦不已。
巫冥有种想哭的冲动,巨大的压力下,他害怕了。
眼前又是两个岔口,巫冥选择了向右拐,但就在这时,他又听到了那阵哭声。
熟悉的音线,但不再细弱压抑,反而像是惊恐至极时的疯狂挣扎哭叫。
巫冥逃跑的脚步一顿,他咬了咬唇,还是掉了头,朝着声音悄悄摸去。
“巫冥,别怕,你不是最会打架的吗。”
巫冥抖着唇,想按下自己不断颤抖的腿,给自己鼓气,但越来越近的尖叫哭声让他的心一直发着颤。
一种随时会被发现的恐惧紧紧抓着他。
巫冥擦了擦手中的汗,将手中的银片反握住,又拐了一个弯,终于找到了声音的来源。
石门没有关,只一眼,巫冥吓得软了腿。
一个满脸泪痕头发散乱的少女被固定在一张宽阔的石床之上,浑身不着寸缕,眼睛瞪若铜铃。
石床刻有不知名的阵法,正亮着光,她的身边还躺着一位面色僵白已无气息的女子。
女子的心口开了一个大洞,除了缓缓流出的黑红血液,还有源源不断爬出的蛊虫,它们循着新鲜血肉的气息,朝少女的身体钻去。
眼睛、耳朵、嘴巴、鼻子,还不断有蛊虫啃噬着她的皮肉,然后钻进缝里。
“嗬……救……”少女绝望地流着泪,眼底满是恐惧与挣扎,她的喉咙里塞着一条体型硕大的蛊虫,让她濒临窒息。
她疯狂摆着头,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视线模糊,一只又一只虫子渐渐将她作为虫巢归家。
随着形态各异的蛊虫爬出,僵白女子的身体像一个没了血肉的皮囊,缓缓瘪了下去。
石床旁边,一名灰袍人起身,将自己的一滴血滴上阵法,他的指尖钻出一只蛊虫,顺着少女流着血的伤口钻了进去。
巫冥已经吓傻了。
一股强烈的恶心眩晕感席卷全身,少女被蛊虫侵袭的画面在他脑中挥之不去,让他觉得喉咙也泛起了异物感,像有密密麻麻的虫子爬过,蠕动的瘙痒,让他不住地想呕吐。
巫冥软着身子,一步步撑着手后退。
跑!快跑!
但他的腿怎么都站不起来,甚至撑着地面的手也剧烈打着抖。
“哐——叮铃——”
他腰侧的储物袋掉了,银饰散了一地。
巫冥惊恐地抬眼,石室内,灰袍人动作一顿,缓缓转身。
这时,巫冥头顶,突然笼上一层阴影,一道他极为熟悉的苍老声音响起:“阿冥,你怎么在这。”
巫冥脑子一片空白。
他看到灰袍人转身,露出了一张他熟悉的脸,是学堂长老。
身后,族长慢慢踱步到他身前,慈祥的脸上是温和的笑容,伸手将他拉起:“你看到了什么?”
巫冥僵硬着身子,嘴唇发白。
他动了动唇,直到族长似乎不耐地皱起眉,才抖着声音道:“我、睡不着,就,就随便走走。”
族长长长“哦”了一声,看着眼前一脸惨白的男童,他又道:“照顾你的巫山呢?”
巫冥一僵,他转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他瞒不过去的。
巫山,想必就是那名巫族男子,是不会放他随便走走的,就像之前十天一样,他能走出来,就说明巫山出事了。
巫山出事,会是谁干的呢?
巫冥睁大眼,看着族长和学堂长老变得面无表情的脸,陡然怒吼了一声,用力推开身前人,转身就跑。
他呼吸急促,刚刚还在发软的腿沉重地迈步着,巫冥胸膛有股冲不出去的郁气和震恐。
阿姐!阿兄!救救我!
巫冥眼泪夺眶而出,他五官皱起,鼻涕都吹出一个泡,后背紧缩,一刻也不敢停下。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谁能救救我!阿姐!
巫冥不住地嚎啕大哭着,今天发生的事实在超过了他的认知。
族里圣地藏着阴暗的秘密,熟悉的长老族长在杀人,妹妹也有危险,他不过六七岁的年纪要在迷宫一般的地下拼命逃生。
他太害怕了。
“阿冥,你太不乖了。”族长慢慢叹了一口气,看着巫冥狼狈逃跑的背影,伸手一吸,就抓住了他。
修士对付一个孩子,简直再容易不过。
“族长爷爷可是很喜欢你的,都让你当少主了。”族长制住他不断扭动的头,狠狠抓起他的头发,逼他仰视自己,“小孩子怎么不好好睡觉呢?”
“你们在害人!”巫冥哭得鼻涕横流,又怒又惧,“放开我!我要回家!”
族长押着他来到了长老旁边:“不过你既然看见了,那就看完吧,毕竟这是身为少主必须知道的东西。”
巫冥被压着头贴近少女的脸,和她面对面,眼对眼。
对方显然还有意识,依旧在拼命挣扎。
巫冥眼睁睁看着一只扭曲的长条蛊虫,像蛇一样钻进了少女的嘴,尾巴还留下了湿哒哒的粘液。
少女被迫仰着头放开喉管,蛊虫冰凉沾着血迹的身子碰到了他的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巫冥崩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