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瑾听完朝光帝的话,又问道:“边境将领可有存活之人?那些空缺谁来顶上?是否安排了?”
朝光帝叹了一口气道:“自然。唯一一件幸事,就是朕的舅父在此事中活了下来,那日他刚好与你爹吃酒,不在府上,倒是躲过了一劫。”
“事发之后,朕下了一道谕旨,命他紧急整备边境守军。舅父帮朕安了军心,又提拔了一些人,暂且稳住了局势。”
阿瑾点点头,他对情况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当即告辞道:“既如此,我们先去边境探探。”
朝光帝站起了身,温声道:“阿瑾,注意安危。”
阿瑾没说话,点头致意后,便用眼神示意云散二人随他出去。
“仙人慢走。”朝光帝又咳了起来,他咳得很急,等停下时,声音沙哑,面色潮红,“……有劳各位了。”
*
阿瑾带着云散二人走到了接近午门的地方,正要出宫,一位鹅黄衣裙的宫女叫住了他们:“阿瑾公子。”
阿瑾顿步,回头看向那名宫女。
宫女行礼后,垂着脑袋恭敬道:“君后娘娘命奴婢传话,请阿瑾公子移步凤阙宫,她有话对您说。”
云散疑惑地看向阿瑾。
君后单独找阿瑾?这是做什么?
那名宫女似是想起什么,连忙补救道:“娘娘说,两位仙人若是不嫌,也可一同前来。”
阿瑾沉默了一下,还是转了身。
云散见状,耸了耸肩也和游不归跟上。
宫女连忙在侧引路,一直带着他们到了凤阙宫,才行礼退下:“前面便是娘娘的宫殿了,阿瑾公子和两位仙人直走进去便是。”
云散扫了一圈宫殿,宫女侍卫似乎都被遣走了,空无一人。
靠近宫殿正屋大门时,云散余光一瞥,在角落捕捉到了一抹白色衣角。
那衣角闪过得太快,等云散定了定目,想仔细看去时,已经消失不见了。
他们踏进门内,隐隐听到里屋有两人的说话声。
一道听着略显苍老的声音模糊不清,似是说了什么,然后他们听到了君后的声音:“……君上一定会高兴的。”
阿瑾率先出声,提高了嗓音道:“娘娘,唤我何事?”
屋里安静了一瞬,不一会儿,君后仪态雍容大气、神情平静地从里屋走了出来。
她身后跟着一名嬷嬷,低眉顺眼地伺候着。
“阿瑾,本宫如今连一声姨母都担不起了吗?”
君后——风岁稔,朝云散二人致意后,对着阿瑾缓声道。
先不说阿瑾是如何反应,云散却是惊了。
凤国君后是阿瑾的姨母?!
阿瑾到底是什么身份?
“五年前我已踏入仙途,尘缘已尽,我是阿瑾,却也不是以前的阿瑾了。”阿瑾无意识地抠了抠腰侧的玉佩,平静道,“更何况,以前的阿瑾也没有过姨母。”
云散心里直呼来劲,面上却维持着稳重沉静的表情,她拉过游不归入了座,还朝给他们奉了茶的嬷嬷低声道了声谢。
游不归心里也很好奇,便和云散一起捧着茶慢慢喝着,顺便看着阿瑾与君后两人。
风岁稔接过嬷嬷递过来的茶,轻轻吹了吹:“你是怨我以前没看顾过你?”
阿瑾不答,而是问道:“君后唤我到底所为何事?若是只是攀扯些尘缘旧事,我等就要先告辞了,宗门任务在身,阿瑾恐难奉陪。”
风岁稔放下茶杯,露出了云散见她以来第一个笑容,沉着镇静又确定无疑:“不,阿瑾,你还是那个阿瑾,所谓尘缘已尽,不过只是你的口头逞强之词罢了,不然,你不会自称阿瑾。”
她见阿瑾眼神变冷,眸光幽幽:“今日,我就是来帮你了尘缘的。”
阿瑾捏紧了手,看着她不说话。
高位上的金衣女子,一身尊贵雍容之气,她一开口,就让阿瑾瞳孔骤缩:“你一定想过,明明你是你爹娘的独子,但为什么自小不受待见,甚至被下人随意辱骂,你爹娘依旧不管不顾,以及为何每年要去东陵主族修习。”
“那是因为,阿瑾,你不是你爹的亲生子。”
阿瑾呼吸猛然一滞,指甲直接戳破了掌心的皮肉,他的脑子空白,像被锤子狠狠一击:“……你说什么?”
风岁稔语气平稳无波:“你是你娘风时和与东陵家主东陵光的孩子,而不是凤国东陵府东陵业的孩子。”
“你三岁时得遇仙人,机缘巧合被发现了有不错的修仙天赋,便被那边的宗老要了去,但世人皆知,东陵家主与其夫人伉俪情深,他又如何容得下你,拉锯推磨之下,便定了你每年过去修习两个月。”
云散喝茶的手一顿,猛然睁大了眼。
她没记错的话,现在的东陵家主——也就是东陵玉的爹,就叫东陵光。
所以阿瑾与东陵玉不是堂兄弟,而是亲兄弟?
东陵玉那个傻子知不知道?
云散咽下一口茶水,自问自答式地心想:应该是不知道的。
如果东陵玉知道,以他那单纯憨直的性子,当初在向她介绍他和阿瑾的关系时,肯定就直接说了。
还有阿瑾的娘亲,风时和?既然姓风,是不是与那位战死的风老将军有关系?
阿瑾眼神迷茫空洞,神思恍惚。
所以,因为他不是东陵业亲生的,便自小被忽视放养,即使被下人辱骂殴打,也无法讨得父亲一点关爱。
所以,因为他是东陵家主与其他女人的孩子,便被他厌恶地说不准出现在东陵夫人和东陵玉面前。
所以,学堂里,因为家主不喜,教习师父总是苛责他的挥剑姿势不对,让他在烈日炎炎的白日站着不动,给那些练箭的孩子做靶子,被其他人嘲笑讽刺。
“她呢?”阿瑾道,他紧紧咬住牙,才能忍下脸颊的颤抖。
他娘亲呢?为什么要生他?
风岁稔眸光微暗:“她是被逼的。”
“东陵业没有东陵家的修仙天赋,但经商却是鬼才,他不仅是凤国皇商,还把持着各国总共五分之一的商铺财钱,源源不断地为他们赚取银两。”
“有次东陵光来此停歇,醉酒歇下,却被一妄想攀龙附凤的侍女下药爬床,他打死了那名侍女,却强迫了刚好被东陵业遣去给他送茶的阿姐,三月后,阿姐发现有了你。”
修仙者自恃凌驾凡尘,却依旧会被凡药控制心智,还以醉酒作由,何其可笑。
“阿姐本想打掉胎儿,却被知道真相的东陵业阻止。”风岁稔勾起一抹嘲弄的笑意,“阿姐与他成亲五载,于那时才知,她的夫君竟不能生子。”
而无法生子的东陵业,逼着风时和生下了阿瑾,对外称作是自己的孩子,以避免自己注定无子被人讥笑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