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镇海回答道:
“各地官员收到旨意,如遇真人经过,不得拖延行程,皇帝无非想要早早见到真人。父师若是停留称海,罪在镇海。父师放心,我会亲自带人护送。请父师明言所需各色物品,镇海必定准备齐整。”
丘真人无奈,回答道:
“这样啊!等我卜算好良辰吉日,咱们再行出发。”
田镇海补充道:
“前路大山高峻崎岖,沼泽、河湖密布,大车难以通过。我等宜收起车辆,减少随从,轻骑简行。”
丘真人顺其自然,听从田镇海劝诫,将随行弟子一分为二,宋道安等九人留在称海城,赵道坚等九人随行西游。
宋道安等留守者以为,既然暂留称海城,不如建一座道院,使称海城汉民及其他信民心有所属。
风声传出,汉民及其他慕道者不召而至,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凡匠人,尽显手艺。朱亮出找来几位能工巧匠,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全程参与道院的布局与建造。赛哥与一群妇人,帮匠人做饭;顺便,解决饭食。
全真道苦修为主,拒绝奢华,追求朴素:茅庵草舍,不许雕梁峻宇、大殿高堂;也不许斫伐树木,断地浸液。
称海城民居,土作墙,茅为顶,无瓦皆土木,完全满足全真道的要求。所有前来帮忙的工匠、居人,都熟悉夯土、茅顶,所以建造速度极快。远远看去,如大户人家建宅院一般。
孙浩然同样得到消息,以为与己无关,继续自己的钓鱼大业。在他看来,天大、地大,钓鱼最大,一切活动均围绕钓鱼展开。
孙浩然今天不出城,晒太阳、看太阳,坐等炊烟升起去讨饭。赛哥从道院工地送来饭食,不忘丢给细狗一根大骨头,嘱咐道:
“小浩然,不用讨饭了,到道院工地去吃,哪里有好多吃食。下午不给你送饭了,自己走过去!”
孙浩然觉得这个主意好,太阳偏西之时,拄着棍子拐杖,赶到道院工地;吃饱、喝饱,将细狗的布囊装满。道院真好,省去讨饭时间,是不是可以每天出城钓鱼?仔细考虑,还是不行;道院不缺吃食,到了时辰才能得到熟食,还是要两天出城一次才行。再说了,每天吃冷食,身体也无法承受。
钓鱼技不过关,看着游来游去的鱼,怎么都钓不上来。每当这种时候,孙浩然总是自言自语:不急、不急。说的多了,清净自生,将钓鱼视为必做之事;至于是否有鱼上钩,不在考虑之列。还是那句老话,想那么多,有用吗?
八月初,称海城霜降,居人紧张起来,全力以赴收庄稼。又有大风添乱,沿北山从西吹来。黄沙遮天蔽日,将称海城变为橙红世界。
丘真人修整十余日,八月初八,带着赵道坚等九弟子启程,两辆大车、二十余蒙古驿骑随行。宣使刘仲禄与田镇海相公又带百骑,护卫前后。一行人浩浩荡荡,沿阿不罕山西行,翻越百里外的阿勒坦山(金山,阿尔泰山),向西南方向而去。
孙浩然对丘老道、赵道坚感观不错,想要带细狗到城门口送行。然而,城门口人山人海,无法、也不敢挤进去,只能站在远处观望。很遗憾,除了路人背影,什么都没有看到;除了鼎沸喧嚣,什么都没有听到。路人渐渐离去,已不见老道与全真诸先生踪影,心中略有惆怅、惋惜。还是填饱肚子要紧,孙浩然转头走向道院工地。
数日之后,道院落成;圣堂方丈, 东厨西应,左右云房,一应俱全;算下来,工期仅仅半月。宋道安亲自提笔,在道院大门门梁上写下三个大字:栖霞观,还告诉众人:
“丘真人出自登州栖霞,所以道院以栖霞为名。”
工匠、居人大多离去,朱亮出、赛哥等十数人留下来,清理道院。孙浩然心有眷恋,嘀咕道:
“人都走了,吃完最后一顿道院工地饭,还是要到城里讨饭。”
清理完建造垃圾,道院的土墙、茅顶,透出威严、肃穆,让人顶礼膜拜;孙浩然有种止不住的冲动,想要进大殿,上香拜仙神。
宋道安告诉朱亮出等人,为了方便传道、教化众生,道院欲挑选数位本地居人,皈依栖霞观为道士。留下来清理道院的都是居士,都愿意加入全真。
宋道安为难,在全真诸先生的劝说之下,勉为其难,从中选出三人。第一教徒、大师兄刘至忠,出自窝鲁朵城,追随丘真人而来,不能不收。宋先生明确告诉众人,朱亮出、称海哈拉赛哥会治病,故而选朱亮出为第二教徒、二师兄;赛哥为女冠,排名第三。一众居士得知选人规则,无可挑剔,惟有叹息;宋先生十分遗憾,告诉众人:
“不要灰心,这是道院首次招徒,以后会有更多机会。在家里同样可以修行,切记静心、寡欲、行善,此为修道之根本。”
孙浩然站在一旁等吃饭,不想听而听,因为说完话才会开饭。宋先生嘱咐完毕,聚餐道别;孙浩然吃饱喝足,装满细狗的布囊,回窝棚晒太阳、睡觉。第二天一大早,依旧外出钓鱼,依旧空手而归。第三天上午,炊烟升起的时候,赛哥兴冲冲地跑来,说道:
“小浩然,跟我走,到卑田院去住。”
孙浩然心想:
“卑田院是什么?为什么要到那里去住?”
没想明白便不开口,依旧靠墙晒太阳,一动不动。赛哥这才想起来话没说清楚,解释道:
“道院特意建起一座院子,名卑田院,用来收留乞丐、病人、孤寡老人。那里有吃、有穿、有住,总比你的破窝棚好吧!”
孙浩然听明白何为卑田院,没有说话,跟在赛哥后面;细狗丢下孙浩然,围着赛哥撒欢。
卑田院刚刚建好,仅孙浩然一位乞丐收留,可以单独住一间房屋,里面铺着干草和一张大大的长毛皮褥。赛哥嘱咐道:
“以后就住这里,将这里当成家。我是坤道,有单独院子;你是居士,面饼可以到我家去取,饭要自己做!”
全真道规矩严,入门弟子必须出家,吃斋住观,不能结婚生子。孙浩然从此衣食无忧,不用再去讨饭,无饿死、冻死之虞。
称海城大丰收,居人欢喜,恰逢栖霞观落成,天天都有信众前来拜神,祈求各路仙神保佑,香火因此而日见鼎盛。与此同时,来往于大漠、西域的客商渐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