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浩然想了很多,精神那么好的人,怎么就去了呢?而升仙的时间,怎么那么凑巧?“小孙灵签”是玩笑,而多年解卦,则是实实在在,见识过太多人间百态、因果承负。孙浩然心酸,想哭。
孙浩然早已忘记流泪的滋味,不知道如何寄以哀思。一滴泪水在眼睛里打转,流到眼角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数日之后,田镇海府传来丘神仙飞升的详细消息:
春夏大旱,丘神仙做醮事祈雨;三日后,天降甘霖。成吉思皇帝遣使慰问,改赐宫名为长春宫,制曰:
“朕常念神仙,神仙毋忘朕也。”
六月,丘真人到东溪洗浴。二日后,天降雷暴,北水冲垮太液池堤堰,冲入东湖;声势之大,音传数里。太液池中,鱼鳌尽去,池水流尽,而北口高岸同时崩塌。丘神仙长叹曰:
“山崩,池干,吾将飞升!”
丘神仙回宫处理完身后事,随即坐化飞仙,年八十。丘神仙之徒尹志平等,世袭玺书,掌全真道。
一段时间之后,全真道的传闻传来,丘祖师遗令门人宋道安提举教门事,尹志平副之。终七既过,提举宋道安对尹志平说道:
“吾老矣,无力维持教门,君可代我领之。”
孙浩然心情沉重,除了授课、早晚课,不愿跟任何人说话,也不和细狗说话。现在有了农庄,不再需要细狗驮食物、驮钓具;很长时间,孙浩然都不理不睬,细狗更加幽怨。
炖鱼的时候,田沃德唠唠叨叨,完全没有注意孙浩然的变化。本来话就少,再少一些,能有什么区别?
孙浩然听着归入天籁之音的唠叨,心里面有个声音不停地说话:
“不对,不对,丘老道的死不正常,发生了什么?为了什么?”
突然,心里面又传来另一个声音:
“瞎说什么呢?再正常不过的事,为什么要胡思乱想?”
孙浩然十分好奇,心神怎么会突然分为左右,刚才是左心发声斥责右心。右心愤怒,高喊道:
“你变了,妄想学神仙不食人间烟火。铁木真、老道之死,以及宋道安退尹志平进,有太多疑点!”
于是乎,左右心围绕全真不为人知之事,吵吵闹闹,声音越来越大。孙浩然好奇不再,双耳嗡嗡直响,太阳穴疼痛欲裂,忍不住怒喝道:
“吵什么吵!烦死了,停!停!停!”
田沃德赶快闭嘴,又张嘴说道:
“停了!停了!俺闭嘴行了吧。恁千万别发火,千万别生气,气坏了身体咋弄哩!”
田沃德嘴紧闭,心在想:谁惹孙师傅了,咋生恁大的气?开天辟地第一回,对俺怒吼,不是窝火是啥?
孙浩然随即反应过来:今天这是怎么啦?屋子里静了下来,两人动手不动嘴,炖鱼、吃鱼,收拾碗筷,收拾锅碗瓢盆。田沃德离开之后,左右心又开始争吵,直到孙浩然上、下眼皮打架,都没有停止。
斧劈咒语之后,一切正常。孙浩然觉得,听到了太多的杂乱消息,心神才会异常。早课时,左右心又开始吵闹,为经书内容而争论。孙浩然忍无可忍,大吼道:
“别吵,停!”
刘至忠、朱亮出、赛哥第一时间停止咏经,其它道徒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也跟着停了下来;一时间,大殿鸦雀无声。孙浩然静下心来,看到如此状况,很不好意思地说道:
“你们继续,我到外面去。”
到了无人僻静处,左右心的争吵更加激烈。道理不能说服彼此,左右心都用大嗓门来佐证道理,争吵的声音越来越大。孙浩然头痛难忍,大喊大叫道:
“闭嘴!住口!停!”
连喊三声,左右心似乎觉得不妥,压低声音,继续争吵。太阳出来了,孙浩然顺着阳光,走出道院,靠着大门口旁边的围墙,坐下来晒太阳。闻到味道的细狗大喜过望,从远处奔跑过来,围着孙浩然嗅来嗅去,躺到旁边,晒太阳睡觉。真舒服!细狗哼哼唧唧,也没想起来,多久没晒过太阳了?
众教徒坐在学舍苦等,怎么都等不到师傅;有好事者出来寻找,找遍道院、卑田院,不见人影。走出道院大门,才看到晒太阳的孙浩然。孙浩然闭着眼睛晒太阳,一动不动;好事者等了一会,实在等不下去,小声说道:
“孙师傅,开讲了,不舒服吗?”
孙浩然迷迷糊糊,睁开眼看了一眼大太阳,在细狗恋恋不舍的目光中,随好事者走去学舍。
运气不错,左右心暂时休息,没有出来捣乱;领读经书一遍后,开始讲解《道德经》:
“可道之道,可名之名,指事造形,非其常也,故不可道,不可名也。”
右心很不高兴,讥讽道:
“什么指事造形?不会说人话吗?应该这样讲才对:‘道分为能看见的道和不能看见的道,能看见的道就能说出口,看不见的道,就无法说出口。‘“
左心暴起,怒吼道:
“你懂啥!这句话的意思是,我们看到的太阳,只能是太阳的一小部分,怎么能代表太阳呢?”
孙浩然突然停了下来,站在那里发愣;教徒们窃窃私语,一脸迷惑,纷纷抬头,盯着孙浩然看。沉默了一会儿,孙浩然突然怒吼道:
“闭嘴!”
教徒们吓坏了,师傅怎么了,为啥发这么大的火?整个学舍突然变得静悄悄。吼声一落,左右心躲起来“闭嘴”。孙浩然清醒过来,觉得不合适,又不愿意失去师傅的威严,拎着戒尺,走到一位学徒面前,说道:
“站起来!伸出手!”
“啪!啪!啪!”三戒尺,学徒的手又红又肿;这还没完,孙浩然又说道:
“去后面,站着听!”
自学舍开张以来,这是孙浩然第一次发火。教徒们认为,舒服的日子到头了,以后会越来越严格,混日子的好时光过去了。
晚上炖鱼,田沃德还记得昨夜的怒吼,没敢啰嗦,静静地跟在后面打下手。左右心又开始吵闹,比嗓门无果,竟然想动拳头定高下。孙浩然突然来了精神,无影无形,怎么打?
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心里还在疑问,眼前突然冒出两个虚影,眨眼的功夫,变成两个白衣少年孙浩然。左右心相互盯着看,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左心面露不屑,将不顺眼付诸行动,摇身一变,变成乞丐孙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