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羽的靴底碾碎了一片青灰色苔藓,腐殖质的腥气裹着水雾扑面而来。他低头看向掌心那颗鳐鱼赠予的珠子——此刻它正泛着微弱的蓝光,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珠光穿透浓雾,隐约照亮前方十步内的景象:嶙峋的黑色岩壁像被巨斧劈开,形成一道深不见底的裂谷,藤蔓从两侧崖顶垂落,在风中如蛇群扭动。
";这地方连《山经》都未记载......";他摩挲着腰间的兽皮地图,羊皮卷边缘已磨出毛边。三个月前从羬羊部落换来的地图上,裂谷本该是片平坦的丘陵。
一声尖啸突然撕裂浓雾。
那声音像是铁器刮擦青铜鼎,震得林羽耳膜刺痛。崖顶的藤蔓剧烈摇晃,巨大的阴影掠过雾霭,带起的腥风掀开他额前碎发。本能驱使他贴紧岩壁,掌心珠子被死死攥住,蓝光在指缝间急促闪烁。
";蛊雕。";他喉咙发紧。
《南山经》的文字在脑海中翻涌:";有鸟焉,其状如雕而有角,音如婴儿,是食人。";但眼前生物远比古籍记载可怖——它翼展足有三丈,铁青色羽毛泛着金属冷光,额前独角弯曲如钩,爪尖残留着暗褐色血痂。最骇人的是那双眼:瞳孔竖立如蛇,虹膜泛着浑浊的琥珀色,正死死锁定他的位置。
蛊雕俯冲而下时,林羽闻到腐肉与硫磺混杂的恶臭。他猛地向左翻滚,原先站立处的岩石被利爪抓出三道深痕。碎石飞溅中,他抽出腰间的青铜短刀,这是用旋龟甲片与僬侥族人换来的武器,刀刃淬着赤鱬毒液。
";来啊!";他弓身低吼,刀尖微颤暴露了恐惧。
第二波攻击来得更凶险。蛊雕双翼扇动掀起飓风,林羽几乎被掀翻在地。毒刃划破雕爪表层,却只在鳞甲上擦出几点火星。那畜生吃痛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嘶鸣,音波震得岩壁簌簌落石。林羽趁机冲向裂谷缝隙,靴底打滑三次才攀上凸起的石棱。
喘息声在胸腔轰鸣如雷。他瞥见下方百丈深处有暗红微光流动,像是岩浆,又似某种生物的眼眸。蛊雕的阴影再次笼罩头顶,这次它学聪明了,用翅膀封住所有退路。林羽摸向怀中珠子,忽然想起鳐鱼赠珠时涌入脑中的画面——某个部落围着篝火膜拜石雕,雕喙里衔着同样的蓝珠。
";赌一把。";他咬破舌尖保持清醒,将珠子含入口中。
咸腥的血味与珠子清甜交织,蓝光突然暴涨。蛊雕的利喙在距他咽喉半寸处停滞,琥珀色瞳孔映出珠子的光华,竟流露出近似人类的恐惧。林羽抓住这瞬息机会,用刀柄猛击雕颈脆弱处。蛊雕哀鸣着撞上岩壁,铁羽刮落大块黑岩。
裂谷深处传来锁链断裂的巨响。
林羽顾不得查看敌情,手脚并用往上攀爬。指尖被锋利的页岩割得鲜血淋漓,却不敢稍停。直到钻进一处天然石穴,才瘫倒在地剧烈咳嗽,吐出染血的珠子。蓝光渐弱,照出穴壁上的刻画:无数小人跪拜山巅巨鸟,鸟喙衔珠,羽翼蔽日。
";原来你是他们的神......";他触碰壁画,指尖沾到未干的赭石颜料。
窸窣声从穴外传来。三个身披鳞甲的身影悄然逼近,他们的足音轻如落叶,若不是鳞片摩擦的细响,几乎无法察觉。林羽握紧短刀转身,却对上一双翡翠色的眼睛——那是个少女,面颊覆着蛇鳞状纹路,手中骨矛对准他心脏。
";外乡人,你惊醒了地母的守门人。";她声音像冰泉撞击冷玉。
林羽注意到他们脖颈挂着鸟羽与蓝珠编织的项链,与壁画如出一辙。鳐鱼灌输的记忆突然清晰:暴雨夜,戴着同样项链的巫祝将珠子投入火山,平息了沸腾的岩浆。
";你们用珠子供奉蛊雕?";他故意晃动手中蓝珠,";但它刚才想杀我。";
少女的骨矛颤了颤。后方老者掀开兜帽,露出布满刺青的脸:";三百年前,蛊雕吞下地母之眼后发狂。我们每代献上十颗伪珠,才能让它沉睡。";他枯槁的手指指向裂谷,";现在锁链断了,你必须弥补过错。";
地底传来岩石崩裂的轰鸣,整个洞穴开始震颤。林羽冲到穴口,看见深渊里的暗红光芒正节节攀升。那不是岩浆,而是无数赤色触须,每根都布满吸盘与利齿,正顺着岩壁向上蔓延。蛊雕在触须群中疯狂冲撞,铁羽纷落如雨。
";带我去地母之眼。";林羽转身盯着老者,";我能让珠子物归原主。";
少女的骨矛垂下寸许。老者闭目沉吟,刺青在脸部扭曲成痛苦的表情。穴外传来山崩地裂的巨响,某根触须拍碎下方石台,飞溅的碎石擦过林羽脸颊,温热血液渗入嘴角。
";跟紧。";少女突然拽住他手腕,";若你撒谎,就把你喂给窫窳。";
他们在崩塌的裂谷间疾行。少女的鳞甲擦过岩壁迸溅火星,老者口中吟唱着古老咒语,每个音节都让逼近的触须迟缓片刻。林羽握紧蓝珠,鳐鱼的记忆越来越清晰——地母之眼不是珠子,而是......
";跳!";少女将他推下悬崖。
失重感席卷全身的刹那,他看见裂谷最底端的景象:直径十丈的琥珀色巨眼嵌在岩层中,瞳孔处插着半截青铜锁链。蛊雕正疯狂啄击眼球,每啄一次就有粘稠的金色液体喷涌,那些触须正是从液体中滋生。
蓝珠突然挣脱手掌,流星般坠向巨眼。在两者相触的瞬间,地母之眼迸发出炽烈白光,林羽最后看到的画面是蛊雕融化在光里,而无数声音直接在脑海中炸开:
归还者,可求一愿
他想起实验室里未完成的阵图,母亲临终前攥着他手的温度,还有穿越后每个濒死的夜晚。白光吞没意识前,他对着虚空嘶喊:";我要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