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酒厂是没亏待过刘长明。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还是他在外吹嘘的资本。
但是这酒厂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他离开之后,竟起死回生甚至飞黄腾达!
而他守了酒厂这么多年,到最后却分不到一分钱!
而这一切一切的源头,都是眼前在门口站着的,不识好歹的小婆娘造成的。
要是她不出现,他就不会受了沈氏的笼络,不会被沈氏利用完就甩开,不会压上全部身家想着翻身,不会在赌桌上最后输红了眼血本无归——
谢川已经老了,下一任厂长只会是他!
而这些新修的厂房,崭新的酒窖,堆满货的仓库——这一切本该是他一个人的!
刘长明看着南昭,仿佛看到了自己穿着西装,开着豪车,左拥右抱,最后登上了名利场的那一天。
她不该存在的,她应该像她那个短命的母亲一样,早一点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刘长明的眼中带着汹涌而出的戾气,浑浊的眼球上布满血丝,阴暗的目光像是蛇蝎一般。
周舫站到南昭的面前,挡住了刘长明的视线。
在那一刻,周舫捏紧了手指。
或许国外他的某些朋友,可以在某个时候帮个忙。
周舫眯起狭长的双眼,眸底渗出一片冷意。
可是下一秒,他的手就被一只温软的手握住,温热的触感只是停留了片刻又被放开。
南昭放开周舫的手,从他身后站了出来,越过他走到了最前面。
她的声音淡淡的,“你不该再来我这里。”
刘长明看着南昭,双手插进兜里,“哼”了声说小姑娘口气真大。
“老子在这儿的时候,你连个受精卵都还不是呢。”
“你嘴放干净点!”
周舫骤然一声怒吼。
李林也怒气冲冲走上前去,来到南昭身边和她一同站着。
“你来厂里偷东西,被人当场逮到,也没胆子承认了吗?”
“我怎么就偷东西了?”
刘长明笑了一声。
“我在厂里待了这么多年,在外面想你们了回来看看,也不行?”
李林哽住,“你这个泼皮无赖!”
刘长明扯开了嗓子,眼神在周围人身上转了一圈。
“我说你们这么大费周章干嘛,我不就跟谢老哥打了一架吗?”
“警察同志这么大老远跑来,为了这么点事,我都替你们感到辛苦。”
“我确实也还了几个拳头,但是是谢老哥先动的手啊。”
他摆出一副好商量的神态,语气也是故作轻松。
“这样,谢老哥赔我两千,我就不再追究了。”
“怎么样?”
“你还要不要脸!”
谢川忽然就冲了出来,一把抓住刘长明的衣领。
“老子不仅要打你,老子还要把你打醒!”
此时周围众人都过来拉住了谢川,嘴里纷纷都说劝他不要动气,人声嘈杂喧闹乱成一团。
“警察同志,我要报警。”
忽然,站在人群之外的南昭声音扬起。
大办公室内顿时变得安静。
南昭站在那里,在众人的目光中神态自若,
“我厂原业务员刘长明和会计王玉兰,在过去的十年中虚开发票,假造财务报表,从中谋取数额巨大的个人私利。”
她说完,眼神直直落到刘长明的脸上。
“请问可以马上逮捕吗?”
刘长明的眼角颤了颤,脸上狰狞的表情更深。
“贱人,你胡说八道什么!”
王玉兰的脸色苍白,也抬起头看向南昭。
但是她张了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刘长明还在继续反驳,“你血口喷人!”
南昭抱着手臂:“你这么激动做什么,你不是说我们冤枉你吗?”
刘长明急急喘气,语气颇有些气急败坏。
“你倒是拿出证据来啊!”
“证据嘛,倒是不少。”
这时,从大办公室的门外传来一道慢悠悠的男声。
钟士申随后便从门外走了进来,身边还跟着一脸轻松的文静。
林助理也紧随其后。
钟士申给林助理递了个眼神,林助理点了点头,便把手中的两个文件盒放到办公桌上。
钟士申唇角勾起,视线落到脸色铁青的刘长明身上。
“这只是其中一部分证据。”
“如果你还想要,我那里还有。”
“两位警察你们先看,我们已经把所有证据整理清楚。”
刘长明还要挣扎,可是当他一个抬眼,看到警察拿出的手铐时。
他的脸便一层一层暗了下去。
王玉兰脸色灰败,警察第一句话出来,就不打自招地说她不是故意的,她只是不小心犯的错!
另一名警察来到愈发颓然的刘长明面前。
“这下你能跟我们走一趟吧?”
南昭一行人从警局回到厂里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变得暗沉。
南昭从文静的车上下来,后面的几个人男人正在停车。
文静关好车门,追了几步。
“姐姐,所有材料都递交给了警方。”
南昭点了点头,正低头看手机。
是留守在厂里的小李发的信息。
虽然火势刚起的时候就被扑灭,可是财务室的一个矮柜也被烧掉,窗帘被烧了一半,有些火星子从办公楼飞了出去。
小李把自己排查安全隐患的情况一一发送给了南昭。
南昭见损失不大,所有隐患也被排除,紧了一天的心口才终于微微放开。
她抬起头跟文静说接下来的事就交给你了。
文静拍着胸脯说遇见我他们算撞枪口上了。
南昭被她的表情逗笑,忽然又刹住脚。
她转过身体。
“你们还跟着我干什么?”
后面的三个男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然后同时把目光投向南昭。
此时一同留守厂里李林从食堂窗户探出头来,挥舞着大勺吆喝。
“都饿了吧,赶紧的,我做了炖大鹅——”
她不说这话还没感觉。
她这一说,在场之人无不感觉饥肠辘辘。
这一天过的,都没顾上吃饭。
陈维森从后面走了上来,直直走向了南昭。
“走吧,饭总还是要管的。”
*
谢川录完笔录,跟包工头一起,坐的林助理的车。
小李等半天没等到人。
打了电话才得知他们从一条路回来,结果路上塞了车,让他们自己先吃不用等。
南昭刚一坐下来,身边两个位置就立马满了座。
她看着一左一右的两个男人。
还有后面慢了一步的陈维森。
陈维森看了看南昭,又把目光在她身边的钟士申和周舫身上扫了一圈。
有点不对。
陈维森向来是不怎么相信直觉的,他的所有决定都是经过了深思熟虑,各方面权衡之后才得出。
可是他此时却感到原本还算平衡的局面,出现了一丝丝让人不易察觉的变化。
可是到底是什么。
他又暂时无法得出结论。
于是他在桌子的空位置坐了下来,正好坐在他们的对面。
南昭微微起身,想从陈维森的手边抽一张纸巾,陈维森见到正要把纸巾递过去。
可是他刚一抬手。
就落了个空。
钟士申已经把整个纸盒给端了,他抽了张纸巾把南昭面前的桌面擦了擦,边擦还边跟南昭小声说着话。
“想要什么跟我说就是了,差点还麻烦到人家。”
陈维森:“……”
你声音也太小了吧!
此时小李正好把碗筷端了上来,钟士申正想再接再励,可是周舫却快他一步,把碗筷给南昭布好。
“有我在这儿,就不劳你们辛苦了。”
南昭端着空碗,拿着筷子,抬头一看见从卫生间洗手出来的文静。
“文静!”
文静脚步一顿,看了过来。
“姐姐?”
“我想起来还有两份合同没跟你讨论,去我办公室我们边吃边说!”
文静看着男人们,眼珠子一转。
“好嘞!”
小李一听到外面的对话,哪里肯放过这个表现的机会。
他半个身子钻了出来。
“小老板,我把饭菜给你们送过去——”
他刚说完,就见她们的身影消失在食堂门口。
奇怪。
跑这么快干嘛。
三个男人还坐在桌上。
陈工和其他几个助理他们见势不对,也纷纷各自找了理由说自己把餐盘带去办公室或者宿舍吃。
餐桌上的菜慢慢上齐。
陈维森忽然笑了一声,走去产品架上取了两瓶葡萄酒过来,然后给空着的几只杯子倒了酒水。
周舫正要推辞。
“别担心,一会儿我找人送你们回去。”
周舫:“我太太不喜欢我身上的酒味。”
钟士申忽然一声嗤笑,重重把杯子放到桌上。
他又抬起头,和陈维森的眼神对上。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然后同时对着周舫举起了杯。
“丈夫哥,我敬你。”
*
南昭以为他们会跟来,可是直到吃完饭,这几个男人连影子都没见着。
她跟文静确实讨论了两份合同,一份是和鹏飞的续签合约,一份是之前国外那家知名酒庄的推广合作合同。
南昭都签了字。
文静接到电话要去市中心一趟,南昭把她送下了楼一直上了车。
夜色渐浓,轻风微拂。
空气中多了些暖暖的橙花香气。
二楼楼道里的灯光摇摇晃晃,小李请来水电师傅刚把对面新楼的电路通好,等把那边完工后才会到这楼里来。
南昭在上楼的时候,还能听到不远处的食堂里,传来的一阵阵喝酒的声音。
是谢川和包工头他们回来了,还夹杂着林助理懦懦的推辞声。
南昭听着便微微一笑,这一天虽然起起落落,可是终究还是有了个好结局。
是该放松一下。
她迈上最后一步楼梯,往自己的办公室方向走去。
她的办公室在左转第二间。
可是,就在她路过第一个房间的房门时。
突然,一只手从门内穿出,然后一把抓住南昭的手臂,把她拉了进去!
楼道的灯光闪了几闪,忽明又忽暗,在亮了几下后才变得正常。
楼道在砰的一声关门声以后又重新恢复了寂静。
从楼道看,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可是一门之隔的门内。
南昭的一声惊呼被男人用手捂住。
她刚一站稳,后背就落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耳边的呼吸还带着些颤抖。
另外那只修长的手竟然还想来牵住她的。
南昭突然伸手握住他的手指,然后张开嘴狠狠咬了下去。
“嗯……”
钟士申一声闷哼,从身后钻进了她的耳朵里。
南昭的嘴里多了一丝铁锈一般的血腥味。
钟士申语气里带着笑意,抱着南昭在她的身后闷闷地低笑。
幽暗的空间里,男人的声音带着一丝危险,危险中还夹杂着些戏谑。
“原来你这么爱我啊。”
“竟然要把我融到你的骨血里。”
南昭用力把他的手甩开!
她转身看向钟士申,仰着头视线往上。
钟士申正低头凝视着她。
“你是不是……”
南昭想问他是不是变态,可是话还没说完,就被骤然低头的男人吻住!
钟士申浑身上下都带着灭顶的灾难感,不顾一切地在她的唇瓣上面碾磨,然后以一种毁天灭地的攻侵入她的牙关——
血腥味逐渐晕染开来。
钟士申伸出手搂住她的腰,另一只手则是牢牢禁锢住她的脑后。
他的呼吸沉重,在察觉到南昭反抗渐渐变弱之后,方才全身心地将自己的灵魂交了出去。
一个湿哒哒的吻终于结束,两人分开,口水丝才堪堪断开。
“告诉我,你要去哪儿?”
南昭的脑海一片混沌,听到钟士申忽然这样问她。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要和你老公去哪个国家?”
南昭这才想起来,她听到钟士申喘着粗气,正用指尖触碰她嫣红的唇瓣。
“如果我不想办法见你的话,你是不是就一走了之了?”
她的呼吸也剧烈起伏,钟士申的问题就像他这个人一样,让她觉得自己像是落入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她心里想,原来盘丝洞这个词是这么来的。
她不再看他,而是把头埋进了他的颈窝里。
南昭的声音也闷闷的,“我不告诉你。”
钟士申的领口已经在不知什么时候大敞开来,他的锁骨窝很深,骨头也很坚硬,扑面而来的热气让南昭又换了个姿势重新埋进去。
动作之间,她的额头碰到了他的喉结。
片刻之后,钟士申又捧起南昭的脸庞,忍无可忍再次覆了上去。
就在这一刹那,漆黑的空间里,传来了一声砸门的声音——
周舫一声不发的,一脚一脚猛踢向门!
他的颈下青筋凸起,整个人都处于暴怒的状态,木门很快在巨大的重击之下,发出了木料断裂的呲呲声。
陈维森站在周舫的身后,见他终于把木门踢开之后,才终于往门里进去了两步。
他一眼也没有分给那两个像是角斗士一样厮打在一起的男人,而是微微绕了个不大不小的弯绕开了他们,然后走到南昭身边牵起了她的手。
陈维森带着南昭一路走到了停车场。
南昭把手从陈维森手里抽离了出来。
“要上哪辆车?”
陈维森声音有些暗哑,但还是对着她笑了笑,清了清嗓子才低声问。
南昭转身往其中一辆车上走去。
她在副驾驶座位上坐了会儿,没多久就听见另一边车门被打开,男人系上了安全带后发动了引擎。
车子一直开上了高架桥,南昭这边的车窗被放了下去。
她转过头,看向周舫。
周舫的脸上多两道伤口,只是看了看南昭又转了回去。
“通通风,散散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