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舫一口血呕在心口。
可是南昭却平平淡淡的语气，终于把手里的查血单子看完，才抬起头眉眼弯弯道，“不过他拒绝了我。”
周舫：？
啊？
“我跟你说过的嘛，我以前很丑很胖。”
周舫是听过她这么说过几次，不过他并不怎么放在心上，只是见她头上飞着几朵棉絮，便伸手把棉絮取了下来。
南昭任他动作，突然抬头问他：“你是不是又要说至少我有头发了？”
周舫眼神有些闪烁，被她控诉般的眼神盯着，抿了抿唇才道，“昨天我在等你的时候，见到了一个光头……”
南昭听他说完，满头黑线。
然后哐哐哐给了他几拳。
周舫胸前被创，虽然对他来说不痛不痒，不过还是装作一副被重创的样子，要她亲亲才能站起来。
南昭静静地看他表演。
两人又等了许久才终于拍好了ct，本来周舫是要陪南昭进诊室的，临进去前南昭觉得口渴，就打发他去下面一楼大厅买饮料。
等她复诊完从诊室出来时，却发现原本该等在门外的人不见了踪影。
难道是走丢了？
南昭从扶梯上下来，往咖啡店走去。
“南昭，等等。”
听到后面有人叫她，南昭才转身回望过去。
穿着白大褂的高大男人眼神带着急切，三步并作两步跨下扶梯，越过了几个路人才停在了南昭的跟前。
他热切的眼神在这一刻缓和了下来。
“徐医生？护士不是说你已经下班了吗？”
徐远丞额前的发丝被风吹地些微凌乱，他放缓了急促的气息，才将手里的药盒递给南昭。
“这是我们医院特制的止疼药，有时候天气变化可能会让你的伤口处疼痛发痒。”
南昭双手接了过来，“多谢徐医生。”
“下楼梯的时候注意弯度不要太大，明年这个时候记得来做手术取出钢钉，那些贴的药要按时用。”
她一一答应下来，把药瓶放进装ct片子的塑料袋里。
“还有就是……“
徐远丞原本已经打了许久的腹稿，他有空的时候会在家复盘第一次约她吃饭那天的场景，回忆自己的用词和表情是否有哪里不对，又或者是天气太热星星太多，总之他被拒绝是有原因的。
”我能请你吃饭吗？”他终于说了出来。
南昭听见头顶的男声语气带着一丝迟疑，与显而易见的忐忑。
她想了想才抬起头看他，“最近可能没有。”
周舫回来也不说具体要待几天。
总不可能扔下他不管吧？
徐远丞没有说话，只是视线落在南昭的脸上，眼见着南昭的眼神似乎又越过他看向了别处。
他忽然有些挫败，“最近总是见不到你，也不敢冒然给你电话。”
“见我？”南昭疑惑地问。
“嗯。”徐远程回答，“我最近总是回小区住，可是再没遇见过你。”
“可能是上下课的时间跟你对不上嘛。”南昭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眼神在周围又转了一圈都没发现周舫的身影。
她有些担心他是走丢了。
毕竟刚回国，人生地不熟。
她心里有些着急，也不怎么有耐心继续跟徐远丞说下去，”徐医生，没什么事的话我就……“
“南昭。”
徐远丞抿了抿唇，眼见着在她说出离开的话之前截住了她。
“在这里说这些可能不太合适。”他说着就带了些自嘲的语气，”可是不说的话可能下一次就没有机会了。“
南昭看着他。
徐远丞郑重起来，“我想追求你，可以吗？”
这是南昭人生中第一次有人跟她表白。
周舫那次不算。
线上隔着网线和线下面对面的体会是完全不一样的。
她在少女懵懂时期也曾幻想过这样的场景，可当她真的身临其境之时，却发现心情只是有点波动，连起伏都算不上。
人与人之间的区别果然比狗还大。
此刻的她甚至无法共情几个月前的自己。
当时的她如果能听到徐远丞说这句话，怕不得绕着住院部大楼外连跑三圈不带停的。
她忽然有些不敢和徐远丞对视，而是移开了眼神小声喃喃道，“已经没有机会了。”
“什么？”
南昭缓慢说道，“徐医生，我是说，我有男朋友了。”
徐远丞瞳孔一缩。
不过很快他然后又露出极淡的笑，“这么快？。”
南昭听出他语气中的怀疑，登时也有些心虚，昨天之前说出去连她自己也不信呢。
“我没骗你，我刚刚才跟他确定关系……”她伸出手指掰着数，“一二三四五，反正好多天了。”
徐远丞看着她：“那你来医院看病，他不陪你吗？”
”他来了啊！”南昭说得斩钉截铁，“刚刚还给我去买水呢，怎么转眼都找不见人了。”
徐远丞见到她脸上有些因为懊恼生出的绯红，于是颇有些好脾气地应道：“好，去买水了。”
南昭见他还是不信。
“徐医生，不是我拒绝你，是我我真的有男朋友了。”
“嗯，你的第一个男朋友。”
南昭茫然地看他。
“第一个？”
徐远丞缓缓走近了她，他比她高出一个头还多。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纤细婀娜的女孩站在走廊的中间，过往的行人匆匆把目光投过去又收回来，顶多在女孩身上多停留一下。
他这个人向来是柔和的，可是这个时候倒是现出一些不可抗拒的威严来。
“是谁规定不能有第二个、第三个呢，我拿着号码牌排队，好吗？”
说这话的时候徐远丞也并不是出自真心，虽然他也认可以南昭现在这样的容貌，别说一二三个，再乘以十也无伤大雅，他只是想用些轻松的玩笑话化解她的谎言，也自信只要让他得了机会必不会给其他男人一丁点可乘之机。
他先前的表现不好，小姑娘想设置些关卡为难下他，这也是理所应当的。
南昭有点发愣。
南昭读书的时候，成绩一直在中上游，她解题的技巧不够灵活，速度也不够快，但是她的数学老师对她印象十分深刻，说她一点就通，关键时刻总是能超常发挥，因此潜力很大。
她能考上现在这所大学，也是高考时数学超常发挥成功的原因。
于是被点了的南昭心想：徐医生你这么说的话，格局就瞬间打开了。
简直就是豁然开朗。
南昭觉出了趣味。
不过她仍然作出不自在的表情。“徐医生你这样……不太好吧？”
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一声“宝宝。”
南昭悚然一惊。
她往后一看，周舫正提着两杯奶茶，神态自若地走了过来。
应该是没听到吧？
她把提到了嗓子眼的心脏又稳稳放回去，正要为面前的两人作介绍，周舫就伸出右手，“你好，我是南昭的男朋友，初次见面。”
徐远丞表情比起见到周舫的第一眼时已经恢复了一些，不过他调整的很快，伸出手来跟他握上，“你好，我是南昭的……主治医生。”
两只手短暂交握了几秒，然后又各自收回。
南昭的目光在他们俩之间来回扫了下，然后乖巧地站到了周舫的身边。“徐医生，我说过没有骗你了。”
“骗什么？”周舫长臂一伸，揽过她的肩膀。
“没什么。”徐远丞又恢复了温润的笑。
他又道：“不过是多一些伤口上的注意事项。”
周舫眼角的余光扫到了南昭的表情还有些微的不自然，尽管她已经在努力地掩饰，他表情不变地收回目光，和徐远丞就南昭的病情寒暄了两句就说了告辞。
回家的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
南昭捡了些本地的趣事给他介绍，周舫开始还和她有来有回，但是片刻后就只是淡淡笑着回复了。
南昭当他时差还没有完全倒过来，也善解人意地不再多言。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晚餐后回到住处。
南昭站在厨房里，看着水壶盖上的水蒸气缓缓上升。
忽然感觉一双手从背后她的腰间环过来，然后左肩上一重，身后人的影子将她笼罩在了他的阴影里。
周舫躬着身体，将下巴放在她的肩上。
南昭只是侧了侧头，“吃醋了？”
周舫不说话，只是用高挺的鼻梁在她粉嘟嘟的脸颊上磨了磨，南昭被他磨得不停往后缩，边咯咯笑边推开他的脑袋。
她的手刚刚洗过，手指还湿漉漉的。
周舫却浑不在意地任她推了几把，仍是不动如山，甚至还用唇去碰了碰她的掌心。
“嗯，还在吃。”
南昭拧着眉故作为难，“那可如何是好呢？”
周舫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看，眼神深邃又专注，“要亲亲才能好。”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不像白天那样带着玩笑的语气。
南昭转身一眼便撞进他的眼帘里，于是忽的一笑，踮起脚就对着他的唇亲了上去。
周舫猝不及防被她吻住，身体往后倒退了两步，而后很快便反客为主，将她整个人牢牢拥在了自己的怀里锁住。
意乱情迷，神魂颠倒。
就这样还不够。
周舫环抱在南昭腰间的双手突然猛的向上提起，南昭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落座在了料理台上，她本能的惊呼也在瞬间被周舫再次吞了进去。
两人接了一个黏糊糊的、漫长的吻。
周舫喘着粗气，见女孩已经被他吻到双颊绯红，眼神涣散，又忍不住凑上去在她嫣红的樱唇上吮了几息。
之后他才堪堪停下。
天气越来越凉，厨房窗户打开后，窗台上的几盆吊兰随风摇曳。
南昭想炖个甜汤，从冰箱里拿了些食材，周舫则在一旁打着下手，可是总是不得其法。
他在国外的时候很少进厨房，即使做也是些简单的三明治沙拉。
被偷吻了几次后，南昭已经有点感觉被打扰到了。
她从小颠沛流离没吃饱过，所以对于食物总是抱着近乎虔诚的心态，不允许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有一丁点浪费。
终于又看到周舫再一次一剃刀把梨子削了一半之后，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又闭了闭眼，还是没忍住把他赶了出去。
两人吃完饭又坐在沙发上看电影，周舫只是在一开始吻了她头顶几次，之后就规规矩矩抱着她，期间还认认真真跟她讨论了会儿剧情。
南昭从他的怀里抬头，视线落在他的喉结上，正好他的喉结上下滚了滚。
她暗自撇了撇唇。
装得这么坐怀不乱，看能忍到什么时候。
没想到他这一忍就真忍到了快要十点。
周舫冷静又克制地放开了南昭，“我该回去了。”
南昭睁大双眼：“真回去？”
她这话一出，就见对方眼眸中颜色暗了一些，于是果断站起身来装作忙碌的样子，“那你回去吧！我送你！”
早上那套芋泥色成套内衣她自己看也是一样的！
周舫也跟着站了起来，只是立在光影暗处，眼神中压抑着某种克制的情绪。
南昭憋着一股劲不看他，把拖鞋穿好后又一路把周舫送到了门口。
周舫打开大门，又在南昭直直的注视中站定在门前。
“怎么，东西忘拿了？”
周舫不说话，只是回过头来低垂着眼眸看她。
“什么东西，我给你拿。”
周舫还是一言不发眼巴巴的样子。
南昭嘴角噙着微不可见的笑，而后朝着他的脸勾了勾手指头。
周舫不明所以。
南昭又开口，“过来点。”
周舫这才明白，以为是南昭要给他一个晚安吻，他正深深地为自己的假正经感到懊悔，谁知南昭手一伸就握住了他的领子往下一拉，力气之大让他始料未及，整个人都差点扑到她的身上。
他还没站稳，就被南昭握着领子往屋里牵着走。
南昭眉眼一挑，“还想走？门都没有！”
*
卧室内，一片狼藉。
周舫脸上的皮肤比南昭想象中要白，凑近了看脸上还有几颗恰到好处的痣。
一颗在鼻尖，一颗在眉中，她埋进他的颈窝时，还看见他的耳垂上也点了颗小小的痣，不过颜色要浅一些，透着暗暗的红。
她又深深呼吸了一口，像是被洗衣粉洗过的衬衫在阳光下暴晒后的味道，清香中又带着点温暖。
“等等，没有那个。”
南昭从他的颈窝抬起头，还有些头晕脑胀。
周舫看得喜欢，又情不自禁地在她的唇上吻了吻，爱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哪个？”
周舫看她的娇模样，真是下了有生以来莫大的决心，才重又站起身来往大门处跑去。
“你等我，我买了就马上回来！”
*
便利店内，周舫匆匆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又想起晚餐时南昭提起家里的一些调料用完了，便到货架上每样拿了瓶罐一起到收银台结账。
“你好，一共六十二元。”
周舫取出钱包，打开夹层时手指顿住。
他回国得匆忙，只在机场兑换了一千左右的零钱，而这些钱一顿饭已经用得差不多了，而他为游戏直播开通的微信账户余额也在昨天全部转给了南昭。
“不好意思，请问这里可以使用英镑吗？”
“可以。”收银员把周舫拿出的英镑放到验钞机上，却听到滴滴滴的声音。
“抱歉，您的钱币应该是老版英镑，我们现在已经不收了。”
周舫接过钱币，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就在他在手机上搜索最近的银行时而现实大概二十公里时。
“用我的吧。”一位身高和他差不多的男人将手机递了过来。
周舫转眼看他，男人对他善意地笑笑。
男人先他一步打开便利店大门，周舫还未道谢，于是便追了上去。
“先生，等等。”
男人停住脚步。
“我怎么把钱还你？”周舫暗叹果然处处都有和他一样的绅士。
“不用了，我曾经去到那里的时候，也因为语言不通路线不熟的原因被人帮过。”
周舫仍然坚持，“加个好友吧，我回去转给你。”
男人见他的神情，也将手机拿出来给他。
“请问怎么称呼？”
“徐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