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尘约这一生打过很多次架,不过那都是在他成年之前。
羽毛球队里他虽然冷漠但是也恪守着所有的条条框框,不管在哪里比赛,教练不在的时候他就是队里的主心骨。
谁能想到他也当过班里的刺头,老师口中反面典型呢?
他读高中那会儿迷过一段时间古惑仔,走街串巷的斗殴惹事,时常被学校通报批评。
后来他遇到一个教练,是曾经的世界冠军,退役后就开始带他,他对陆尘约说暴力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从那以后他就开始收敛,开始学着怎么控制自己的拳头。
家里健身房的那个沙袋成为了他练习控制情绪的主要工具。
但是他现在却只想用暴力毁灭这个世界。
既然不能解决问题。
那就解决制造问题的人好了。
他抡起拳头,扑向钟士申,在他的脸上一侧发出重重的声响。
钟士申早就等着他的动作。
他生生受了这一拳,脸撇到了一边,然后抬手擦了擦唇角。
他转脸回来,勾起唇线,理了理衣领,然后忽然发力,挥拳反击!
有时候西装穿久了,他会忘记自己本来的样子。
两人拉开了一场男人之间的战斗,你一拳我一脚地正式开打。
他们身量相当,还都有着健身的底子,打起来的时候,更是拳拳置对方于死地。
平时都算是半个公众人物的他们,此刻又哪里顾得上一丝一毫的形象。
就像是斗兽场的角斗士一样,猩红着双眼和曝起的青筋。
围观群众越来越多,更有甚者开始拿起手机拍。
一晚上忙得团团转的商圈经理,又忙不迭地带着几个保安过来,二话不说就要上前开始拉人,却被钟士申一个眼风弄的踟蹰不前。
他用纸巾不停擦着额头上的汗,开始在现场维持着秩序。
白小楼从一开始气势汹汹,后来见状决定暂时观望,这会儿就只是睁大双眼张着嘴干看着了。
南昭一开始其实也想去劝架。
这明明是天大的误会啊。
但是她见陆尘约的矛头对着的不是自己,又暗暗庆幸逃过一劫。
打架好啊,打一架就发泄出来了。
等回去对她口头教育一下就好了。
确实是她不对,不该见财起意。
她并不担心陆尘约会多么严厉地对自己问责,但是是个人都不想这么被抓包吧。
她已经被抓过一次,可不想再来第二次了。
于是她冷静又迅速分析了一番,决定这次犯错的惩罚就让钟士申一个人来承受吧。
再说他也不是完全无辜的。
她默默向后退了一步,怕溅起的血飞到自己脸上。
白小楼注意到她的动作,往她这边扫了一眼。
她正想说些什么,眼前却忽然有人影闪过。
她定睛一看,一个身量颇高的男人不知从什么方向窜了出来。
他背对着自己,看不清他的脸。
白小楼只听到南昭突然发声。
“周舫——”
那个新加入战局的男人终于回过头来,他的长相异常英俊,脸上带着笑容有点邪气。
他只是用嘴型对着南昭说了声“别怕”,然后便转身投入了战场。
陆尘约被钟士申当着心口踹了一脚,正气喘吁吁地弯腰站到一边,抬头一看,老熟人周舫也出现在他的眼前。
他低头浑不在意地擦掉眼角的血,低低地笑了两声。
“正好。”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钟士申自然也是认得周舫的,虽然对他的横空出现,他也没有头绪,但是仇人的仇人也并不等于朋友。
那可是南昭的前任。
如果他的消息没有出错的话,那可是人生最最难忘最有杀伤力的初恋!
他的心头涌起一股难解的愤恨,只是看到周舫对南昭的那一眼,他的拳头就怎么都无法收回去。
来吧。
都来。
来一个他打一个,来两个他打一双!
三个高大的男人扭打在了一起,场面越来越混乱,并渐渐有了失去控制的趋势。
白小楼眼睛都看不过来了。
她闭上一直张着的嘴,一步一步挪到南昭的身边,然后真心诚意地对她竖起了大拇指。
“姐妹,牛哇。”
看看人家这魄力,这手段。
她还在这儿费尽心思想要开饭的时候,人家都已经吃上满汉全席了。
商圈经理也像是找到救星一样,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南昭身边。
“这位美女,求求你,帮帮忙吧。”
商圈经理既要维护董事长的形象名声,又不能让自己管理的商圈因为打架斗殴事件等负面新闻而出名。
还好他火眼金睛,一眼便看出能够力挽狂澜的只有董事长身边这位美女能够控制局面。
南昭在商圈经理和白小楼两个人四只眼睛的注视之下,临危不乱的点了点头,然后理智又稳重地从包里掏出手机。
拨打了110。
商圈经理一瞬间眼皮止不住的翻,都要翻出眼白了。
他身边的两个保安及时扶住了他,经理上气不接下气地回不过神,嘴里不停的叫着天爷喂,我不是叫你喊警察啊——
白小楼忍不住,嘎嘎嘎地笑地发出了鹅叫声。
南昭却不受任何影响。
她拿着手机走到离人群较远的空地,怕这边的嘈杂声影响到通话的质量。
白小楼哪里肯放过这样八卦的机会,悄悄跟在她的身后竖起耳朵想听过去。
白小楼和沈芊芊成为闺蜜是有原因的。
她们有着很多相似之处,除了都喜欢买买买以外,还万事以自我为中心,从来不管其他人的想法。
她从刚才混乱的局面里已经把南昭的脸和“国民未婚妻”的照片对上,此时此刻已经将问罪的想法抛掷之脑后,满心满眼地只剩下一个想法,她要成为至少今后半年内圈子里所有消息八卦的一手拥有者!
好在南昭的注意力都在手机上,没管身后偷感极重的白小楼。
南昭边听着电话里的嘟嘟声,忽然又听见白小楼压抑着声音小声问她。
“钟士申真的是你的未婚夫吗?”
对面电话恰好在此时接通。
于是南昭开口便喊了声警察叔叔,被白小楼带跑的神智来了个急转弯。
“我男朋友和我未婚夫打起来了。”
说完她就咬住舌头,及时刹住了车。
电话那边的接听员似乎也被这内容震住,好一会儿都没说话,片刻之后才又重新问了一遍具体情况。
南昭握着手机又往旁边挪了点空间,眼神还看了看白小楼不准她靠近。
为防止她再捣乱,南昭又站远了一点。
她的视线好不容易收回来,又听到不远处仍战至酣处的三人中的陆尘约一声闷哼。
她刚才本来清晰的思绪被白小楼打乱,这会儿心下只有一个想法——绝不能再叫错称呼!
于是眼见着陆尘约暂时落入下风,她又紧急添加了一句内容。
“他们现在合起伙来打我学长。”
学长这个词不代表任何意义,只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中性词。
可是她的双眼也紧盯着那边瞬息万变的局面,战火烧得如火如荼 ,她害怕一个没看住哪个就缺胳膊少腿儿了。
忽然场上周舫一个错身就腹背受敌。
南昭手指一紧,“我的……”
她猛地临时顿住,下一秒便改了说法,两害相权取其轻,管不了那么多了。
“我前男友也过来了!”
接线员已经在尽职尽责地记录,同时紧锣密鼓地调度警力,但仍然没听明白,于是语气也带着迟疑。
南昭听出他的怀疑,马上又信誓旦旦得保证自己绝无半点虚言。
“不是,我真没骗你,他们现在好像在群殴……”
于是接线员便也不再多问,记录下地址联系人之后就挂了电话。
三个男人打成一片,此时再不拉架的话,恐怕商圈明天就会登上头条。
于是商圈经理带着保安们,还有几个热心的围观群众,齐心协力地共同制止了一场命案的发生。
所以警车尖锐的鸣笛声在商圈外响起的时候,这场战斗其实已经差不多快要接近了尾声。
陆尘约满脸是血,分不清到底是他自己的还是其他人的。
钟士申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已经快要看不清他原本卓越的样貌。
周舫自然也没捡到什么便宜,他的膝盖刚才在混乱之中不知被谁踢了一脚,因此走起路来也是一瘸一拐的。
不过他的脸上神情却最从容,端的就是一个气定神闲。
仿佛刚刚只是一时兴起,稍微放松了一下筋骨。
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一看这场面,又哪里还有什么不懂的呢,于是该带走的带走,该留下的留下,该做记录的做记录。
南昭作为报警的人,自然也是要走一趟的,
整套流程如丝一般顺滑。
围观群众们都说今晚这场面比大片还精彩,纷纷赞叹道好看爱看还想再看。
商圈经理已经想要直接装晕了,不过他身边两个保安是新人,一看领导又要抽过去,赶紧掐着他的人中开始抢救,于是他又不情不愿地被救了回来。
商圈经理其实并不是没见过世面,但是他哪里又曾开过这样的眼界啊。
他从前只能在集团年终晚会上远远地见到这位董事长一眼,好不容易遇到他微服私访,他本想趁此机会刷刷脸,却没想到一转眼就把上司送进了局子。
虽然他不是直接责任人,但是万一被天凉王破了呢?
他眼见着几辆警车亮着车灯开走,便立马招呼着其中一个保安赶紧去开车,他要为上司作证是另外一个先动的手!
白小楼一见人群散去,当即便决定立马跟上!
她今天来这里只是听说有某个大牌包包在这儿开了分店,只有这家分店有她想要的包包存货,于是便没有开车,想着买完包包还能再逛逛。
她见商圈经理他们的车也开了出来,于是赶紧走到街上拦了辆出租车。
“快,跟上前面那辆车!”
出租车司机等待这样的场景已经很久了。
他一听完白小楼的话,马上二话不说就踩下油门,方向盘甩得跟飞盘一样。
“放心!包在我身上!”
*
警局与其说是警局,不如说是一个稍微大点的派出所。
因为这个片区是市里所有小区面积最小的一个,地理位置也最为偏僻,所以常年处于警力不足的状态。
警局门口对面小卖部的看门大爷已经很久没见到这样热闹的场面了。
几辆警车同时出动也就罢了,过不久又呜啦啦的一起回来。
几辆警车上同时下来几个看起来就是非凡人物的年轻男人,但是个个脸上都带着这样那样的伤,一个个的互相也不看对方,一看就是犯了事儿。
唯一的那个女孩子又美得不像来自凡间。
他只是从外面匆匆瞟了一眼,心里便有了数。
自古美人这个词啊,都是和烽火连着的。
没一会儿,又是一辆接着一辆的各色高档轿车从他的门前疾驰而过,然后又拐了个弯儿进了对面的警局大门。
他留了个心眼儿数了数,大概有好几辆车呢。
警局工作楼前面空荡荡的大院很快被挤得满满当当,街上清净惯了的街坊邻居也纷纷探出头来想看看热闹。
钟士申身边除了商圈经理,还有上次出现过的生活助理,一左一右成了他的两大护法。
周舫这边也有助理赶来,男人依旧穿着上次在电梯里一样颜色的西装,一踏进警局就开始不停打电话咨询律师。
陆尘约这边只通知了一个人,就是他之前的那位教练。
曾经的世界冠军因为一场比赛变得家喻户晓,即使早已退役也仍然有人记得他的名字。
教练没在里面找到车位,又把车开到街上的临时停车位上。
他一下车,就有人认出了他,一溜烟从家里拿了张纸就出来找他签名。
陈维森是最后一个到的。
他今晚正在招待已经退隐的业界前大佬,大佬没有其他的爱好就爱喝点茶。
于是他早早就订好了位置,想要同他彻夜长谈一番,叙叙感情的同时也能顺便解决点事。
接到南昭电话听她说话的时候,他端着茶杯的手抖几乎颤了颤,险些没把斟好的茶漏出来。
大佬鲜少见到这位向来得体的后生有这样失态的时候,于是便问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紧急的麻烦事,陈维森谨慎地放下茶杯,说晚辈下次一定设宴。
他一上车就叫司机以最快速度去公馆那边的警局,司机跟了陈维森多年,见陈维森脸上神情风雨欲来,于是便多嘴问了一句是为何事。
陈维森:“捞人。”
他一路像是踩着风火,终于紧赶慢赶到了警局前面的那条街道口。
警局里面的已经没有停车位,现在街道上的临时停车点也被占完了,偏偏不知哪里来的一辆面包车还乱停乱放堵住了路口,怕不是没看见五百米之后就是警察局吧。
于是陈维森只好下车步行。
警局今晚值夜班的只剩两个老警察带着一个年轻的实习警察,本来以为只是一件寻常的打架斗殴事件,如往常一般做笔录定责任然后就能结案。
没想到却一下来了这么多人,而且各个看着都来头不小。
两位老警察久经沙场,更大的场面也见过不少,于是不约而同地决定让实习警察锻炼锻炼。
实习警察刚毕业不久,平时也只是跑跑腿打打杂,连开嗓都有点战战兢兢。
他从陆尘约开始问话,谁知陆尘约一张脸沉着,表情十分地不友善。
教练刚才还跟实习警察闲聊了两句,见状伸手对着他的脑袋就是一拍,说他再开导开导先。
于是实习警察又转向钟士申,钟士申倒是十分配合,可一张嘴唇角的血就流出来,怪瘆人的。
林助理说一切由他来回答,可是他的回答一板一眼,实习警察听着就打哈欠。
于是他最后又对着周舫问。
“为什么打架?”
周舫回答得云淡风轻。
“路过。”
“路过就要参与打斗吗?”
周舫耸了耸肩。
“一时兴起。”
恰巧此时一个老警察把南昭报警的记录送了过来,实习警察第一次上阵到底容易露怯,竟然一边读笔录一边当众念出来。
“男朋友,前男友,未婚夫……所以你是哪一位?”
他的话音刚落,就被老警察一个当头暴栗。
他还没搞明白自己为什么被打,谁知刚才一声不吭的陆尘约却回答道。
“前男友。”
周舫笑了笑,视线落到墙角的南昭身上。
从刚才进来开始,她就一直装作自己是隐形人。
可是周舫却像是看不懂南昭的眼神似的,语气温柔又缱绻。
“宝宝,咱们现在这个样子。”
“再叫我前男友的话。”
“应该有点不太合适了吧?”
他说完便收回目光,眼神轻飘飘地从在场男人们一一转过。
“不好意思诸位,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
“我现在是南昭唯一合法丈夫。”
“你们可以叫我南先生,也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
“周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