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棣城。”
楚修铭语气平淡,但那平淡里细碎尖锐的危险感,却令听者皮肤不由自主地起了一片鸡皮疙瘩,那感觉像是被冰凉的毒蛇滑过肌肤。
濮煦灼肌肉微僵,自己徒弟为何这样,他自然不会猜不到,心里也不免酸涩,他佯作什么也没有发现,道:
“万家那小子,还有紫霄宗……”他语义含糊的带过那个名字,“他们两个已经证实了你的话,那个突然出现的魔修是北棣城城主的人。前几天,派了几名修士去查探,但……”
“出意外了。”楚修铭面无表情道,“意料之中,老鼠要那么好抓,早灭绝了。”
“倒是。”濮煦灼赞同,语气恨得牙痒痒。自家孩子在眼皮子底下被人搞了,不恨是不可能的。
他们看着长大的孩子,他们能不了解吗?绝对是那些见不得光的家伙耍了阴谋诡计。
濮煦灼气闷得想喝酒,手碰到腰间的酒葫芦上,又不自在的放下了。他解释道:
“北棣城现在的情况有点诡异,前去查探的人都没有了音讯。具体情况,我们不在现场也无法判断。所以我们决定,由我和云乐带队,前往北棣城查探情况。那家伙自从竹乐……”
他摇摇头,表情难言,伤感从眉间一闪而过。“你要去吗?”他问,声音略有迟疑。
私心里,濮煦灼不希望楚修铭去,刚发生那种危险的事,局势不明,他不希望楚修铭冒险。
然而,濮煦灼看着楚修铭的表情,冷淡而又带着阴雨绵绵时的晦暗,他知道,君逸临的事已经在他心里打了结,除了君逸临,谁也解不开。
罢了,修真者总不能一帆风顺。
濮煦灼感到疲惫,未来阴云笼罩,他们这糟糕差劲的一代,又能护得了这些孩子多少呢……还是要赶紧成长起来啊。
“去。”楚修铭冷冷道,“为什么不去?”
“我、要、亲、手、宰、了、他、们!”
……
……
午时,北棣城。
阳光和煦地辅展在天地间,独独绕开了那座伫立在大地上的城池,安静到可怖的城池像隐于黑夜的噬人巨兽,冷冰冰的注视着不速之客们的到来。
“被人割开了。”濮煦灼脸色阴沉,“北棣城已经成为了一个特殊的小世界……非白夜。”
如此之快的速度和效率,甚至于他们在特意关注北棣城前,没有任何人收到消息,整个修真界,除了非白夜,他想不出第二个人。
他咬牙切齿。
恨透了对方,也恨透了自己的无能为力。
闾丘云乐也是脸一沉,本就阴沉的表情更加阴沉了:“能进去吗?”
楚修铭闻言,也抬眸看向濮煦灼。
“你们是在拿你们的命在开玩笑!”濮煦灼呼吸一窒,深呼出口气,不断告诉自己,这是两个特殊的‘伤患’,压下心里翻滚的担忧与怒气,他放缓声音,“北棣城现在就是个只进不出的貔貅,谁也不知道里面的情况,莽撞行动除了添层阴影别无他用。”
他头一次知道他说话能这么蔚亦言。
“可以进就行。”闾丘云乐不管,丢娃的是他,着急的也是他,而不是濮煦灼。“让开!”他低吼道。
濮煦灼一动不动,顽石一样挡着闾丘云乐,以行动表明自己非拦不可,绝不退让:“你是闾丘家的家主。”
这种特殊而敏感的时期,闾丘家不能乱。濮煦灼面色沉凝,态度坚决。若是闾丘云乐非要去,他不介意动武。
闾丘云乐回望濮煦灼,空气变得焦灼而紧绷,战斗似乎一触即发。
“我是一名父亲。”闾丘云乐缓缓道,“现在,我的孩子生死不知……”
“我再说一遍,让开!”
闾丘云乐身上的气势上升,凛然的气势犹如刀割,虽然没有拿出武器,但在场所有人都不怀疑,濮煦灼要是继续拦下去,他会不会真的动手。
楚修铭眸光闪烁,目光轻轻一扫,脚步猫似的无声动作,就想趁没人注意到他,偷溜进北棣城——至于危险,那是系统该考虑的事(冷漠jpg.)。
濮煦灼心里也有了怒气,他理解闾丘竹乐的焦急,君逸临被害时,他难道不急吗?自己徒弟遭到怀疑时,他难道不气不痛苦吗?但他还是忍了下来,克制住自己的行动。
因为,
“你要不要仔细感受一番你体内的灵力,想一想它是怎么来的。”濮煦灼盯着闾丘云乐的眼睛,语气咄咄逼人,头也不回地冲楚修铭吼道:“你小子给我待在原地!”
楚修铭身体骤然定住,他一只脚还鬼鬼祟祟的抬着,但任他怎么努力,愣是调动不了自己的一根手指,只能以金鸡独立的姿势,看着近在咫尺的北棣城干瞪眼。
楚修铭:艹!师尊,你就不能专心吵架吗?
闾丘云乐僵住了,气势不自觉的弱了下去,眼里浮现出挣扎的痛苦:“竹乐是我的孩子,他不是个聪明的孩子,做什么都笨手笨脚的,还经常被人骗,他怎么能受得了魔界的环境……我、我不能……我不能……”看着他去死。
泪水布满了闾丘云乐的面庞,时隔多年,他再一次体会到了心如刀割的滋味,上一次是他的父亲,这一次是他的儿子。
而两次,他都无能为力。
濮煦灼表情和缓了下来,带了几分颓废的苦涩:“我们这代的修为基本来自长辈……我们没权力任性……大局为重。”他叹息。
他们接过了长辈们的修为,也接过他们的责任与义务,一身修为皆来自为苍生牺牲的长辈,但凡毁了这天下的太平,他们有何颜面去见他们,血色的责任沉甸甸地压在肩上,任何辜负都是罪。
所以理智与情感上,濮煦灼能理解闾丘云乐,但同样出自理智与情感,濮煦灼坚定而毫不犹豫的不接受闾丘云乐的决定。
“我们曾经立过誓的。”他平静地直视闾丘云乐的双眼。
闾丘云乐痛苦的闭上双眼,拳头几次握起又松开,沙哑着声音道:“……我明白,……我记得……”那是我父亲的血。
目的达成,濮煦灼并不感到轻松,反而更加沉重,有意避开闾丘云乐似的,走到一旁,将自家要搞事的小崽子拎回来:“哼,好好待着。”
楚修铭不服:“我和你们不一样,我有资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