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江楼檐角的铜铃被北风吹得乱颤,林婉将暖玉按在剧跳的太阳穴上。
戏台穹顶垂落的三十六盏琉璃灯尚未点燃,三层戏台在黎明前的暗色里如同蛰伏的巨兽。
";班主,东华门被泼了桐油!";武生攥着断了穗的缨枪冲进来,额角还沾着打更人惯用的朱砂粉。
林婉瞥向铜漏,卯时三刻的晨光堪堪漫过彩绘藻井,将磁石鹊桥照得泛起青芒。
她扯过妆台上孔雀翎羽织就的斗篷,金丝燕绒羽扫过檀木云锣时,裂纹里渗出暗红液体。
楚皓的佩剑正压着曲谱,剑穗上暹罗银铃无风自动,与三层戏台下的磁石机关共鸣出诡谲音律。
";王爷的蟒袍熏了三个时辰的龙涎香,倒让那些宵小寻着味来了。";林婉指尖拂过楚皓留在妆匣里的玉带钩,转身时绯色裙裾扫落满地冰晶——正是昨夜香料马车辕上凝结的寒霜。
戏园子朱漆大门外,二十几个地痞正将火折子按在青砖缝里。
为首的脸上覆着半张鎏金面具,虎口处的赤蝎刺青让林婉瞳孔微缩——与周班主茶碗底部的印记如出一辙。
";诸位倒是比角儿们还早上妆。";林婉倚着门廊轻笑,腕间缠着的磁针罗盘突然指向东南。
楚皓的玄色皂靴踏碎薄冰而来,腰间佩玉撞碎地痞手中火折子时,迸出的火星竟在空中凝成北斗七星。
人群骚动间,小豆子突然从飞檐跃下。
少年腕间银铃缠着磁石机关的金线,落地时扯动戏台顶的三十六面云锣。
轰鸣声里三层鹊桥轰然转动,泼在台阶上的桐油竟顺着磁石纹路倒流成卦象。
";官府办案!";楚皓的令牌掷出时擦过林瓷鬓边,钉入石狮子的刹那,狮口含着的磁珠突然爆裂。
几个地痞踉跄后退,却仍有顽固者将火油泼向观众聚集的廊柱。
林婉突然扯断颈间珍珠璎珞,浑圆的南珠滚落在青石板上,被磁石机关吸着排成观戏座次图。";既是来捧场的,何不坐下看戏?";她踩着珍珠走向人群,";今日座次全凭磁珠定方位,诸位可要抢个好位置。";
人群轰然骚动,抱着暖炉的老戏迷突然举起铁皮喇叭:";林班主仁义!";藏在袖中的磁粉随着喊声飘散,沾到火油的地痞突然惨叫——他们怀中的磁石竟与铁皮喇叭相吸,将火折子尽数吸走。
当小豆子踩着磁石机关升上三层戏台时,朝霞正映红他水袖上的孔雀翎。
少年开口的瞬间,磁珠在青石板上震颤出宫商角徵羽,昨夜凝结在香料马车上的冰晶突然化作细雨,将残留的火油冲刷成蜿蜒的卦象。
楚皓望着林婉被磁针金线勾住的袖口,伸手时却触到她发间颤动的点翠凤钗。
那钗头缀着的磁石正与戏台顶的北斗七星遥相呼应,在琉璃灯点燃的刹那,将十八辆香料马车的幻影投射在云锣之上。
台下喝彩声如潮水漫过望江楼时,林婉指尖抚过犹带余温的暖玉。
磁石鹊桥转动的阴影里,她不曾看见楚皓凝视她时,腰间佩玉正与三层戏台下的磁石机关共振出奇异的频率,如同某种蛰伏的承诺正在苏醒。
(续文)
楚皓的指节触到林婉腕间磁针时,三十六面云锣正奏响第三叠宫商。
琉璃灯投下的光晕在林婉侧脸碎成金箔,她沾着朱砂的睫毛轻颤,望见铜雀台机关转轴里嵌着的磁石正与楚皓腰间佩玉共鸣。
那些细碎金线缠着两人交叠的衣袖,在戏台机关轰鸣声中竟显出几分缠绵的质地。
";王爷的手倒是比磁针还凉。";林婉尾指勾住垂落的金线,云鬓间的点翠凤钗突然转向东南。
三层戏台暗格里传来机括转动的闷响,她却任由楚皓的手掌覆住自己手背。
孔雀翎羽斗篷扫过妆台时,昨夜凝结的冰晶在两人衣摆间簌簌坠落。
小豆子踩着鹊桥机关升到半空时,正撞见鎏金幕布后的剪影。
少年腕间银铃突然乱了节拍,水袖甩出的磁粉在琉璃灯下凝成破碎的星子。
台下喝彩声浪里,他生生将那句";凤求凰";的拖腔转成裂帛之音,足尖点在磁石机关上借力腾空,三丈水袖卷起十八盏灯笼,将满心酸涩都揉进灼灼火光里。
当磁珠在青石板上震出最后一个羽音,林婉挣开楚皓的手去掀幕帘。
金丝楠木雕花门廊外,周班主紫檀木拐杖正碾碎满地冰晶。
老人望着廊柱上倒流的桐油卦象,浑浊瞳孔映出磁石机关投射的孔雀幻影。
他颤巍巍掏出茶碗想泼向戏台,碗底赤蝎刺青突然迸裂,碎瓷片划破掌心时,望江楼外恰好传来九声报喜铜锣。
";班主!
磁石机关绘的《洛神赋图》传到宫里了!";武生举着铁皮喇叭冲进来,声浪震得藻井彩绘簌簌落灰。
林婉倚着磁针罗盘轻笑,瞥见周班主拐杖头镶嵌的赤蝎磁石正被楚皓佩玉吸着脱手飞出,在空中碎成齑粉。
暮色漫过朱漆戏台时,十八辆香料马车载着赏赐鱼贯而入。
林婉拨弄着御赐的鎏金磁针,突然听见檐角铜铃发出异响。
楚皓的蟒袍擦过她耳际,佩玉击碎暗处射来的毒镖,钉入柱子的玄铁镖身赫然刻着其他三大戏班的徽记。
";班主!
西市戏园子的刘老板送了贺礼!";小豆子捧着锦盒跑来,打开却是半截染血的孔雀翎。
少年腕间银铃突然与磁石机关共振,盒底暗藏的磁粉竟在空中凝成";木秀于林";四个血字。
林婉将染血的翎羽别在发间,望着戏台顶缓缓转动的磁石北斗七星。
最后一缕夕照里,她没看见楚皓悄悄收走锦盒夹层里的密信——那泛黄的宣纸上,其他三大戏班掌门的血指印正围着朱雀磁石图腾,而戏园子后巷阴影里,数辆载着青铜编钟的马车正碾碎满地冰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