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试结束,沈昱来到皇帝的面前,周遭寂静,禁军将外界严密保护。
皇帝慢悠悠放下茶盏,眼含探意,“朕原以为你今日不会露面。说吧,想求什么?”
沈昱拱手跪拜,神情沉静:“臣斗胆,请陛下赐婚,臣欲求娶唐府二姑娘唐清若。”
皇帝挑眉而笑,却未见喜意,“赐婚?你知自己几斤几两?如今在外不过平民之身,哪来的底气求将军之女?”
沈昱跪直了脊背,“臣知身份低,又是罪臣之后,原不敢妄起奢念,尤不敢肖想将门嫡女。”
沈昱话语一顿,“唐姑娘如骄阳破雾,光明坦荡。若非她伸手一援,臣早已随沈廉埋骨泥尘,何来今日跪于此殿之中。”
“她教我知,世间并非尽是冷眼与沉沦;她教我,纵身处暗夜,也可心向光明。”
他抬头望向皇帝,语声一字一句,清晰而真挚:
“臣知今日所求,冒失、唐突,然若得唐姑娘为妻,沈昱此生,虽千难万险,亦无悔一分。”
皇帝却冷哼一声:“你这情话说得动人,可惜情动归情动,将门嫡女岂是情话能娶的?
唐家愿意将女儿送入险地,做你这‘孤身浪子’的妇人?你还是想想其他的。”
“臣只有这一愿,请陛下恩准。”
见他固执,皇帝只好摆手,让荣公公将当事人唤进屋。
不一会儿,唐家夫妇入内,沈昱还保持着跪姿。
唐守义有些疑惑,但唐夫人却是猜测到了什么,看了眼跪得恭敬的青年。
“沈昱,你当着唐将军唐夫人的面,再好好想想。”
沈昱对着皇帝一拜,又转头对唐家夫妇一拜,语气郑重,“今沈昱,恳请陛下赐婚,求娶唐姑娘为妻。
亦请唐将军与夫人允准此愿——自此一生,以身守护,敬她如宾,绝不负心。”
唐守义眉头一皱,他知晓沈昱是皇帝的人,据他猜测,很可能就是锦衣卫。
沈昱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才情人品皆出众,可如今沈家覆灭,他又是这个身份,这等人生路,艰险难言。
唐夫人自是满意沈昱个人的,如今没了沈家其他人,也就不会有亲戚磋磨,但她不知道沈昱还有官身。
她思索,若是等沈昱再次科举入朝,那还得等几年,女儿嫁给他,岂不是要受苦几年?
她道:“沈昱,你若真心待若儿,我自感恩,但婚嫁不是感动,是日子。你如今无亲无靠,若儿嫁你,可曾想过她以后的日子?”
“唐将军、唐夫人,沈昱出身已毁,亲族俱灭,朝中再无半点可倚,可我也因此无旁杂之念,无外姓亲戚可扰。”
他停顿片刻,语声低缓,却如掷石入水:
“如今天下未安,将门之女若嫁入权贵之家,怕是要被牵入权斗旋涡。若嫁与我沈昱,不过是小院深巷、两人清欢,纵无权势,亦不失安宁。
臣虽非良配,却愿做她的刀、她的伞,寒来暑往,护她此生周全。”
唐守义面沉如水,良久方道:“你知自己如今是何等身份?”
沈昱不卑不亢,直视其目:“知。然陛下曾言,择才以用,不问旧籍。臣现虽未明宣身份,实则已奉旨听调,待旨意下达,便是锦衣一员。”
这时皇帝才缓缓开口,似笑非笑:“你倒是算得清。”
唐夫人微怔,明白沈昱应是有官身,择日公布,但她还是不放心,“你能给她什么?”
沈昱道:“给她自由、尊重、庇佑,不让她为人低首,不让她背负我的阴影。”
唐守义终看了沈昱良久,与唐夫人对视,而后缓缓转身对皇帝一拜:
“陛下,沈昱之才,之志,臣信得过;他今日言行,臣也信得过。若清若无异议,臣并无所拒。”
“嗯。”皇帝轻轻颔首,目光一转。
荣公公立即会意,退至门外,恭敬请人入内:“唐二姑娘,请随奴才来一趟。”
不多时,唐清若缓步入内,礼数周全地朝皇帝与唐家夫妇行礼,目光不经意地掠过地上仍跪着的沈昱,心中一紧。
皇帝不动声色地望着她,将方才沈昱求婚一事缓缓道来,末了才问一声:“你,可愿?”
殿内霎时寂静,众人皆看向她。
唐清若低眉垂目,双颊染上一层浅红,眼神却清明坚定。
“多谢陛下……清若,愿。”她声音轻柔,却并无犹豫。
闻言,沈昱抬眸看向她,两人眼中情意不言而喻,见此,其他人哪还不清楚这两年轻人的心思。
唐将军与夫人对视一眼,皆露出一丝无奈又欣慰的笑意,毕竟女儿的心里有人,他们早就看出来了。
皇帝轻笑一声,眸光带着几分打趣:“沈昱,你小子倒是运气不浅,不过朕要说一句,得此良人,珍之重之。”
他放下茶盏,语气转而郑重:“你所求,朕准了。择日公布你的身份,再一并赐婚。”
沈昱伏地叩首,声音微哑却坚定:“臣,谢主隆恩,谢将军、夫人,沈昱定不负唐清若。”
外头众人不明所以,只见唐家人也被一道唤入正殿,顿时掀起层层议论,有人猜测是与唐家有关的赏赐,有人悄声道沈昱求婚将军府的传闻。
直到不久后,唐家人与沈昱一同出来,沈昱神色间温柔带着些喜色,而唐清若低眉浅笑,面颊泛红。
只有唐青垣与唐青岚刚听说全程后,一脸幽幽地盯着沈昱。
沈昱对上兄弟俩的视线,一时竟也有些不知所措。
站在不远处的箫瑜安看着,目光一闪,随即勾唇,低声笑道:“还挺快。”
她走上前,沈昱见此朝她拱手恭敬一拜:“多谢世子。”
自与唐清若坦白后,他就明白是箫瑜安做局,对这位恩人,他换上了常人难见的感激之色。
箫瑜安偏了偏头,轻笑,“不客气,改日请我坐席便是!”
远处,秦朝颜嘴角从头到尾没落下来过,眸光柔和又骄傲:“看到了吗,瑜安,真是个厉害又可爱的孩子!”
站在她身旁,带着银色面具的秦川柏偏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眼中满是欢喜与自得,像是回到孩童时兴冲冲地拽他衣角:“哥哥,我有好友啦,是公主噢!”
“那孩子确实不错。”坐在另一边,憨厚大娘模样的女人接话,“老娘第一眼看到她就心生喜欢!”
箫唯曦话锋一转,毫不客气地哼了一声,“不像某个混小子,从见面起就跟老娘斗智斗勇!”
话说得凶巴巴的,眼里却连一丝责怪都没有,反倒隐隐透出些许宠溺。
而此时,某个正被徐嘉阮不停念叨“瑜安长瑜安短”的狐狸面具少年猛地打了个喷嚏,顿时满脸狐疑地摸了摸鼻子。
“噗嗤!”秦朝颜没忍住笑出声,像是回到了多年前,她和箫唯曦在庭院中偷听宫人闲话的模样。
“哎,老秦啊~”
箫唯曦忽然一手搭上秦川柏肩膀,哥俩好似的,“你说咱们俩武艺盖世、名震一方,结果儿子无法习武。”
不是可惜儿子不能习武,而是可惜他俩武功后继无人。
“不过,”她眼睛一亮,“咱还有个侄儿!
要不今晚开始,咱们就开始操练她,准能叫她成为比你我还猛的将才!”
“阿嚏!”箫瑜安揉了揉鼻尖,心中嘀咕:“难不成是皇帝在念叨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