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秘书坐在他对面的圈椅上,笑道:“您别自责了,严序其实对绑架这事并不怎么往心里去,您忘了前段时间他说的话?他对钱老六的行踪不感兴趣,对幕后之人也不感兴趣,还说那是您的对家或者仇人,让您看着解决就行……”
“他话这么说!我就不信他一点都不恨?”严震东手撑着头,头痛欲裂,“况且,那是他亲哥做的!”
甄秘书笑了笑:“这您得感谢他碰到小韵了,咱家这二少爷是典型的有了甜头忘了疼,在朱家那七年有小韵陪着他,现在俩人又要结婚,对严辞伤害过他的事一笑抿之,也不是不可能。”
“哼,他心胸可没那么大度。”严震东太了解严序,睚眦必报,和他一个德行。
“那要看对谁。”甄秘书笑呵呵道,“严序对竞争对手向来不心慈手软,可对家里人绝对心胸宽广,从不计较,他和沈家那位创立云序智能,不就是不想和严辞争家业吗?严序那孩子其实很善良。”
“我觉得严序那儿不是什么大问题。”甄秘书把汤碗往前推了推,笑道,“您啊,只要对小韵好,就拴住了严序的心。”
严震东刚要拿起勺子喝汤,又把手放下,不悦道:“我还怎么对她好?都让她进严家的门了,还把她供起来?把整个严家都给她?”
甄秘书对自家老板的直男思维有些头疼:“女孩子很好哄,您别总板着脸,说话和气点,平时多叫她回家吃饭,把她这个儿媳妇儿当亲闺女疼,您年轻的时候不是一直想要个女儿吗?当时冉妮怀着严序的时候您还以为是个女儿呢,买了一堆女孩子的东西……”
“哼,结果又是个带把的。”严震东像是回忆起什么事,嘴角有了笑意,端起碗喝汤。
甄秘书此时化身强大的军师:“严董,其实这事,有两个关键。”
“第一,您向严序怎么解释,虽然不好开口,却是最容易解决的。”
“第二呢,就是弄清严辞绑架严序的动机。”
严震东放下勺子,用纸巾擦了擦嘴:“当初冉妮对严辞的好我是看在眼里,说句实话,比他亲生母亲做的还要好,而且他们兄弟二人当时关系也很融洽,我实在想不通,严辞为什么……”
他突然顿住,猛地用指关节快速敲桌子:“老甄!快,快查查瑞士养疗中心那边这几年的看护记录!”
甄秘书恍然道:“您是说,严辞知道了大夫人还活着?”
严震东站起身在茶室里踱步,肯定点头:“他肯定知道了!他肯定早就知道了!快,快查!”
甄秘书赶紧拨通了电话,交代了几声便挂断,再抬头时说道:“养疗院正在查档,等下回消息。”
严震东焦急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没过多久电话铃响起,那边叽里呱啦说的都是法语,甄秘书越听脸色越白。
“说什么了?”严震东迫不及待追问。
挂断电话的甄秘书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养疗院那儿只有十年的探望记录,每年都会有一个名为milo的人去探望大夫人……”
严震东愣住,身体滑坐在小榻上,强撑着身体,低声道:“恐怕不止十年,早在十七年前,严序被绑架的那年,严辞就已经知道了。”
他记得那年为了庆祝严辞高中毕业,马上步入大学,冉妮带着两个孩子去欧洲玩了一趟,其中就有瑞士的行程。
当时严震东害怕严辞知道方瑞雪的消息,冉妮说严辞最想去的就是瑞士,还宽慰严震东想的太多,瑞士虽然和台湾差不多大,可碰上的概率几乎为零。
果然还是让严辞知道了。
怪不得严辞对日本那边研究神经退行性药物的项目那么上心!
原来他早就知道了!他是想治好方瑞雪的病!
甄秘书看着似乎已经脱力的严震东,小心翼翼说道:“严董……”
严震东胳膊撑在小榻桌上,长叹了口气:“说。”
甄秘书犹豫片刻说道:“严辞在半年前给大夫人办理了出院手续,去了哪里没人知道……”
严震东闭着眼,良久不语。
“严董……”甄秘书担心地叫了他一声,“要不要等严辞落地给他打电话?”
严震东连挥手的力气都没有,声音极轻道:“他是不会说的,而且……”
“严辞很有可能没有去往欧洲的子公司。”
要说这两个儿子和他性格最像的其实是严辞。
严序是个直性子,今日有仇今日报。
严辞则不然,他能将一件事永远藏在心里,有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运筹帷幄和布局。
甄秘书着急地搓着手:“严辞明显是误会您了,他肯定以为是您抛弃了大夫人,其实……”
“别说了!”严震东不愿意回忆起往事,他缓缓睁开眼,眼里的神色尽失,“去查下瑞雪的出境记录,尽快找到她,严辞那儿我来解决。”
甄秘书嘴巴张合数次,欲言又止,说了个‘是’便退出茶室。
严震东手抖地点开手机,找到严辞的手机号,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按下拨通键。
果然那边没有关机,响了几声便接通了。
父子二人沉默。
通话时间显示一分二十八秒的时候,严震东先开的口:“你在哪儿?”
严辞语气无波无澜地胡说八道:“当然是在去往子公司的飞机上。”
“我再重复一遍,你现在在哪儿!”严震东吼道,“你还想对严序做什么?冲你老子来!现在立马给我滚回家!”
严辞突然嗤笑:“看来您知道了……家?那是我的家吗?”
他缓缓站起身,看着面前的黑色墓碑,鎏金的字体书写着“爱妻方瑞雪之墓”,眯了眯眼。
“爸,你后悔过吗?”
严震东知道他说的是关于他母亲的事。
“严辞,你老子从来不后悔做的任何一件事!”严震东说得铿锵有力,“不管是隐瞒你母亲假死的消息,还是娶了冉妮!”
“可你在未知事情全貌的情况下,就对自己亲弟弟下手,他妈就是个畜生!”
“好,那您告诉我真相是什么?”严辞看着墓碑上已经褪色的女人照片,“您告诉我,为什么在我妈还活着的时候,你就娶了冉妮!”
“为什么在我妈重病时,你能和一个护士勾搭上!”
“为什么我妈无缘无故地跳了江?!”
“为什么把我妈一个人扔在瑞士,不让我知道?!”
“你告诉我!”严辞声声质问。
见严震东闭口不答,严辞鼻子里发出轻蔑地哼声:“爸,我现在只想拿回属于我的东西,至于严序,您放心,我之前没想要他的小命,现在对他的命更不感兴趣。”
“你要什么?”严震东瞪大眼保证,“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不用。”严辞摸到裤子口袋里的打火机,手指摩挲着金属纹路,云淡风轻地走向墓园门口,“我想要的您不会给的。”
严震东气得吼道:“严辞,我不管你如何恨我!恨这个家!你给老子听清了,你就是回来捅死我,我也绝对没怨言,可你敢联合外人,尤其文家那对父子把严瑞搞垮,老子活扒了你的皮!”
“您放心,严瑞有我妈一半的心血。”严辞坐进车里,轻笑,“我还没傻到这种程度。”
“行了,您还有什么想说的吗?”严辞慵懒地将胳膊撑在车门上,看着道路两旁向后驶去的树林,“没有的话,我挂了。”
“等等……”严震东攥着的拳头放松,“你妈现在怎么样?”
严辞皱紧了眉头,语气中听不出任何感情:“她很好,比什么时候都好。”
严震东低声嗯了声,电话那头已经挂断。
严辞将手机摔在车座上,颓丧地闭上眼。
司机戴着白手套,看向后视镜里的男人:“严总,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