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严辞带着朱韵入住了私人度假庄园,木门打开的一瞬,仿佛进入侏罗纪公园。
整个庄园林林总总几十栋配备着私人泳池的独立别墅,繁茂的热带植物将其分开,隐秘性极好。
木质结构的房间宽大奢华,开放式阳台外是无边际泳池和辽阔的沙滩海景。
朱韵现在不怕严辞会乱来,因为他洗完澡后又发起了高烧。
他躺在床上,脸上带着潮红,看上去有些虚弱,有些好欺负。
这时,酒店私人管家送来衣服、晚饭。
朱韵向管家说明严辞的身体情况,问有没有医生,管家说稍后就有医生上门,请耐心等候。
朱韵道过谢后,把饭菜端在客房的茶几上。
她给他倒了杯水递过后,摸了摸严辞的额头,担忧道:“这样反复发烧你的身体会垮掉的,明天我们回去吧,你现在需要安静治疗一段时间。”
严辞喝了点水,朱韵将水杯接过来时,却被他反握住手,她用力抽了几下,没抽出来,反而水杯掉在床上,剩下的水撒在被子上。
严辞没管,将朱韵的整个手包裹住,紧紧盯着她,轻笑却偏执地问:“小韵,你很担心我吗?是不是我在你心里还有那么点位置?”
傍晚他从海里出来的一瞬,便听到了她在船上急切沙哑且带着哭腔地冲着海面大喊他的名字。
那一刻,严辞的心脏被温柔袭击,暖极了。
朱韵坐在床边,将一块毛巾放在水杯打落的位置。
抬眼见严辞未干的头发垂落在他额间,平添了几分颓唐的美感,满眼皆是急切想知道答案的执拗和一丝惊喜。
真的很像个幼稚的小孩子。
是不是生了病的男人都这样?不管平时多么冷酷无情,生病后都会变成病娇?
她无谓和病号争执,手任由他握着,叹了口气,点头承认:“是,我很担心你,害怕你出意外、生病、自残,我不想看到你伤害你自己的身体、折磨自己的精神和灵魂。”
“我虽然恨你一直在骗我,可这些年在我心里留下了很多难以抹去的美好时光。”
“严辞哥,你在我心里一直是有位置的,从见到你的第一眼,你向我递纸巾散发善意的那一刻,我这辈子就永远忘不了你。”
那是她人生中第一次见到与她截然不同,生活在金字塔尖上的男人,他完美的仿佛来自另一个时空。
从骨子里散发的那股矜贵和谦和,犹如从神坛缓缓走下的神明。
她怎么能忘。
不管当时的严辞是否是虚情假意,他给她的第一印象,是直击灵魂的震撼。
尤其那温润一笑和带着香气的纸巾,宛如春风拂面,让她满是荆棘和鲜血的来路顿时鲜花烂漫,艳阳高照。
朱韵主动用另一只手覆盖在他的手背,心怀坦荡:“抛去你因为被仇恨蒙蔽双眼做的那些事,你真的是个很好很优秀的男人,是我心中最完美的哥哥人选。”
严辞哂笑:“只是哥哥……”
朱韵点了点头,说的很诚恳:“其实你也知道,我们已经没有可能……”
她确信严辞一定知晓她怀孕的事。
“严辞哥,不管你是想逃避,还是一时接受不了,我现在都愿意陪着你,直到你想明白为止。”
明明她愿意留下来,严辞却没有感到任何欣喜,心底满是一股股悲凉。
明明她不再抗拒,就被他握在手心,却觉得她离他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他缓缓放开她的手,自嘲地笑:“可怜我?”
朱韵摇头,说得恳切:“不是,你从来不需要可怜,我只是……心疼。”
严辞心头奇异地颤了下,似有只蝴蝶轻震羽翼轻点心湖,激起一小圈涟漪。
她垂眸,将吸干净水的毛巾放置一旁,拿来吹风机,轻缓地帮他吹头:“我从小没有父母疼爱,理解你渴望爱的心情。”
“或许女孩子和男孩子不同,我难过了,想妈妈了,会去她坟上哭,不管她有没有在天上听到,最少我发泄出来了,而你是一直压在心底。”
“如果当时你身边有个可以倾诉的对象,或许就不会变得扭曲畸形,最后爆发。”
“我很难想象年少的你是经历多么大的精神煎熬,还能变得这么优秀,我做不到。” 她关上吹风机,笑了笑,“一定很难很累吧……”
严辞靠在床头,一条腿曲起,胳膊搭在膝盖上,疲惫痛苦地揉了揉眉心,没有说话。
“你把真正的自己闷在心底这么多年,现在想任性地抛下一切带我走,那我就陪你发一次疯。”朱韵笑道,“严辞哥,我是真心实意地想和你成为一家人,我不想看着你再一次沉沦。”
“我愿意陪着你,等你彻底冷静下来,想明白。”
朱韵缓了会儿,打出最后一张感情牌:“如果你还是执意带我一直躲避严家的找寻,我愿意被你禁锢在身边,像之前一样。”
他说过不会再伤害她,朱韵相信他说的是真心话。
正在闭目揉眉心的严辞,缓缓睁开眼,瞳孔中带着一闪而过的惊愕,像是重新燃起了光,只是见她笑得坦诚,又带着一丝狡黠,严辞别过头,不去看她亮晶晶的眼睛。
微薄的喜悦如同燃烧尽的烟灰,被风一吹即散。
“你也开始学会骗人了。”他语气微愠,“从哪里学的以退为进?”
朱韵的小计谋轻而易举地被拆穿,有些窘迫,又有些尴尬。
“你不信吗?”她装得理直气壮,泄了口气,“那我以后不说了……起来吃点东西,医生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
正要扶他起来,严辞淡淡开口:“说,我能分辨出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朱韵把他带到靠窗的餐桌,坐在他对面,拿起刀叉时笑着问:“那你说说,哪句是假的?”
严辞没有回答,垂眸用手中的餐具切开海鲜,侧头瞥了眼床头的座机:“你现在可以随时给严序打电话。”
朱韵在他洗澡的时候,就发现了座机,严序的手机号她早已熟记于心,只是当她按下十个数字,只剩最后的‘7’,她收回手指,将话筒放了下来。
并非她不想念他,而是严辞的状态很不好,他现在仿佛站在悬崖边上摇摇欲坠,正在梦游的旅人,随时一脚踩空。
抛下他,义无反顾地钻进严序的怀抱,无异于直接把他踹下悬崖。
不管是念及之前,对他的喜欢,还是以后他们会成为真正的家人,朱韵都做不到丢下他,执意离开。
他需要有人拉他一把,并把他叫醒。
朱韵喝了口水,见严辞吃得慢条斯理,突然问:“严辞哥,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严序吗?”
一把利剑刺进正在进食的男人的胸膛,他缓缓抬起眼皮,想捂住她淬了毒的嘴,让她不要再说。
可朱韵已经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