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儿?你在想什么?“”
崔怀嫣见许念一脸愣怔,小心地唤了她一声,总算把她从回忆里拽了出来。
许念回过神来,正看见骂骂咧咧的崔家叔侄被捕快周鼎“客客气气”押送了出去。
而沈钧安同孟氏说了几句话,这时也询问似地看向她。
许念不想被他们发现异常,连忙道:“多谢表哥了,若有什么需要作证的地方,随时可以让我去县衙。”
沈钧安笑了笑道:“放心,我尽量不把你牵扯进来,我还记得咱们的约定呢。”
周婉儿在旁边看着两人,怎么琢磨都觉得不对劲,心头醋海翻波。
她对表哥沈钧安当然也是心仪的,可她不是崔辞青那样只懂得任性倒贴的蠢货。
像表哥这样优越的男人,要挑选妻子当然只会选懂得分寸进退的。
所以她一直表现的克己守礼,偶尔沈钧安陪母亲来周家做客,周婉儿都会亲手做糕点让丫鬟送过去,再装作不经意地弹个琴、吟首诗,十分地知情识趣。
她觉得表哥想要谈婚论嫁时,迟早会注意到自己,何况他们两家还有表亲关系在。
虽然论家世她比不过崔辞青,但是表哥怕崔辞青怕得要死,心里不知道多讨厌她呢。
可周婉儿万万没想到,崔辞青跳个湖不光能捡回条命,整个人都脱胎换骨了。
最可怕的是,表哥现在对崔辞青,完全不像以前那般刻意远离,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融洽了不少。
于是她用力攥着手心,故意走到离沈钧安很近的地方,招呼道:“表哥,咱们可有些日子没见了。”
沈钧安看了她一眼,很轻地点了下头。
周婉儿笑了一下,继续道:“上次沈家姨妈还说,你们因为要避着青儿表姐的缘故,都不敢上崔姨妈这儿来了。现在看你和二表姐能冰释前嫌,我也觉得很欣慰。往后咱们表兄妹之间就能多多走动了。”
她故意说完这番话,眼角往崔辞青那里瞥了眼。
以往二表姐听到这种话必定炸毛发火,到时就能把表哥再次吓走。
可没想到这蠢货竟然这么沉得住气,站那儿泰然自若的模样,一点儿生气的意思都没有。
倒是孟氏有点儿不舒服了,这事大家心知肚明,但是直接说出来可让青儿太难堪了。
于是她瞪起眼道:“莫要胡言,我们与沈家关系一向亲厚,哪里有不敢走动的事!”
周婉儿连忙捂住嘴,一副说错了话的懊恼模样。
这时许念笑眯眯开口道:“没事,表哥不愿上咱们家来,周姨妈和表妹不是成天住这儿舍不得走吗?”
崔怀嫣本来还在生气,一听这话没忍住笑出来,道:“是啊,这不刚好被你们家给补上了嘛。”
沈钧安则朝孟氏恭敬地道:“此前是公务繁忙,确实疏忽了来往。以后若有空闲,我会多陪娘亲来看望姨母……和两位表妹。”
他说到两位表妹时,特地看了许念一眼,半点避让的意思都没有。
许念挑了挑眉,朝周婉儿笑道:“呀,表哥往后常来走动,还要多谢表妹提醒呢。”
周婉儿要气死了,她哪里是为了提醒表哥要多来崔家,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脚嘛!
这时白晋走进来,提醒沈钧安外面的马车已经备好了,犯事的赵磊和崔家几人也已经被押送上车。
于是沈钧安同几人道别,然后领着白晋快步出了门。
孟氏长长松了口气,没想到几个煞星来找茬,最后竟是被送到官府去了。
于是她心情罕见地好了起来,拉过二女儿的手道:“青儿,今天多亏了你,你是怎么让沈大人愿意帮我们的。”
许念目光往周姨妈和周婉儿身上扫了眼,拉住孟氏的手道:“娘亲,我饿了,咱们母女三人许久没有一起吃饭了吧。”
她特地强调了母女三人,显得旁边两位十分多余。
周姨妈在心里埋怨女儿沉不住气,这下只怕要得罪孟氏。
于是推着周婉儿过来一脸歉意道:“姐姐,刚才婉儿估计是被吓着了。她年纪太小,一着急就口不择言,才会说出那些混账话!”
然后她手往下一压,周婉儿很识时务地往下一跪,哭着道:“对不起姨母,是我乱说话,都是我的错,您骂我吧,您可千万别生气,您身子才刚好呢。”
她这么一跪一哭,孟氏倒是不忍心了,连忙弯腰想扶她起来。
这时许念开口道:“表妹口不择言是对着我,要说对不住,也是对不住我吧?”
周婉儿快把牙咬碎了,只能转了个方向对着许念道:“刚才我被他们围着,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二表姐大人不记小人过,莫要和我计较了。”
许念满意地点头道:“起来吧,下次不许了啊。”
周婉儿差点没控制住表情,还是周姨妈把她拉了把道:
“以后记住了,咱们来崔家是给你姨母分忧的,不该说的话别说,不该做的事别做。”
周婉儿凄凄婉婉地点头,周姨妈又走到孟氏旁边,轻揽住她的肩,哽咽道:“今日可算看出来了,崔家那几个叔侄,没一个是省油的灯,都是奔着要命来的!”
“姐姐真是受苦了,若有什么需要我们帮手的,我和婉儿义不容辞,再难也会拼命去帮忙做到。”
孟氏被她说得眼眶又红了,不舍地拉住妹妹的手,又说了几句话才让丫鬟送两人离开。
晚膳时,母女三人坐在一起,孟氏特地让厨房做了一桌子崔辞青爱吃的菜。
这时她不住地把菜往许念碗里夹,心疼地道:“你躺了这几日,眼看着人都瘦了一圈,娘亲看了真心疼。”
崔怀嫣见她又要哭了,按了按眉心道:“娘亲,你这样妹妹更吃不下了。”
而许念望着碗里堆满的菜,有些恍惚地想着:好像从未有长辈给自己夹过菜,也从未有过亲人关心自己是胖还是瘦。
从小她就和叔叔生活在一起,叔叔说他们是墨家后人,墨家善于兵法与机关,是战场上无往不胜的利器。
因此他们被各方觊觎争夺,不得不隐姓埋名,却也逃不脱被利用或是抹杀的命运。
数十年来,是已故钟皇后的母家,一直为墨家族人提供庇护,才让他们没有遭受灭族之灾。
可没想到钟皇后年纪轻轻就去世,钟家也在第二年遭遇大祸,而她唯一的儿子萧应乾则被废掉太子封号扔进了禁宫。
所以从懂事起,叔叔就用最苛刻的方法训练她,告诉她要做太子的一把刀,助他登基,为钟家报仇,回报钟皇后对所有族人的恩情。
而她是如此渴望得到叔叔的赞许,哪怕只是一个奖励的眼神,所以她不哭也不闹,再累也没有叫过一声苦。
她也从不敢告诉叔叔,试那些毒药的时候她其实很疼。
幸好再疼,她也是会习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