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汝……”有多久没人这么唤过她了。
许念眼前被水雾模糊成一团,恍惚间回好像到八年前的镜水山庄,那时萧应乾还未登基,他们之间还是心无芥蒂……
“玉汝?你的表字叫作玉汝?”
宋云徽垂眸望着面前的女子,脸上并未挂着惯有的、玩世不恭的笑容,眼波中藏着一缕柔情,可当目光与她相触时,又立即散开了。
而许念嘴角含笑,用毛笔蘸了墨汁在宣纸上写下,道:“是的,功不唐捐,玉汝于成,你觉得起的怎么样?”
宋云徽摇了摇折扇,上面挂着的碧玉翡翠扇坠叮当作响,也笑着道:“很适合你,是你叔叔为你起的吗?”
许念摇头道:“叔叔从小只教我武功和各种兵法,并未给我起什么小字。是殿下告诉我:每个人都应该有表字,所以他让我选一个字,我就选了玉汝。这个字可男可女,而且含义我很喜欢。一个人若要成事,就不能怕艰难磨砺。不俱风浪拍打,越过高山险阻,迟早能等到璞玉生辉的一日。”
宋云徽听到殿下两个字,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然后用扇坠在那个“汝”字上绕了圈道:“我喜欢这个字,以后叫你阿汝好不好。”
许念笑着把笔放下,道:“你爱怎么叫都行,或者还是和以前一样叫我许念,反正这名字也是我叔叔随意起的,他说我们这样的人不需要有姓名,隐姓埋名才能更好的辅佐帝王登基。”
可她偏偏不甘愿,为何辅佐帝王不能有姓名,她不光要有姓名,还希望能干一番事业,青史留名。
房门突然被撞开,江临挟着一身热气风风火火闯进来,坐下随意拿起个茶杯咕咚咕咚灌入口中。
宋云徽皱眉道:“这是阿汝的茶。”
江临一抹嘴,道:“嗨,你们知道我今日来的多不容易,那群人吊死鬼一样跟着我,多亏小爷我机智,绕了几个巷子把他们甩开。等等阿汝是谁……”
他瞪大了眼,在屋里左看右看,这房间里除了他总共就两人,难道……
他眼珠瞪得更圆了,指着许念道:“阿汝?”
他笑得前仰后合,毫不介意地拎起茶壶又给自己倒了杯道:“他为何要这么叫你,听着怪肉麻的。”
许念用毛笔在他手背上的穴位拍了下,江临吃痛松了手,掉下的茶杯被许念一把接住,茶水竟丝毫未洒出来。
然后她扬起下巴道:“这是我的茶,想喝自己去找殿下讨。”
可她还未把手收回,江临突然坐直身子,一招鹞子手扣住她的手腕,把茶杯重新举回自己面前,嬉皮笑脸道:“阿汝怎么这般小气,小爷我贵为卓北王世子,喝你杯茶怎么了?”
许念善于用暗器,论武功和力气都比不过江临,这时挣不脱手,气得抬脚狠踹了他一脚。
江临忙错开身体去躲,宋云徽施施然走过来,一脚将桌子挪开,让江临避无可避,正被许念那一脚给踹到。
江临气鼓鼓大喊:“好啊,你们两个联合起来欺负我,我要去找殿下告状!”
“谁要找我告状?”
萧应乾带着笑走进来,绛红襕袍绣金色蟒纹,明黄色宝革带挂在窄腰之上,因在禁宫住的久了,他肤色比常人较白,加上五官生的极好,贵气中透着几分脆弱。
李公公跟在他身后,进门便为几人准备好了茶水,然后自觉告退,守在了外面的围廊处。
萧应乾一走进屋内,目光便凝在江临握在许念的手腕上,江临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马上放开了手,捂着肚子倒在椅子上喊:“表哥,你可要为我做主,我就喝了她的茶,她直接拿脚踹我。”
萧应乾走到许念身旁,毫不避嫌地抓住她的手腕,十分温柔地将她拽到自己身旁。
然后对江临一掀眼皮道:“卓北骁勇善战的小世子,对北戎人都不怕,踹一脚又怎么了?”
江临气得直哼哼,道:“罢了罢了,表哥贵为皇子又如此护短,我哪敢再招惹她。”
许念朝他做了个嚣张的表情,宋云徽把目光从她被握住的手腕上挪开,朝萧应乾行礼道:“参见殿下。”
萧应乾朝他挥了挥手,笑着道:“咱们几人不必讲这些虚礼。”
许念见他一直抓住自己的手,便将手抽出来,问道:“殿下这趟进宫怎么样?”
萧应乾叹气道:“父皇的身体越来越差了,沈后那边已经蠢蠢欲动,最近让她哥哥沈方同以首辅身份上奏,联合沈氏外戚一同逼宫,要将她儿子萧应持立为太子。”
他冷笑一声:“父皇那般喜欢沈后,若不是忌惮沈氏外戚把持朝纲,早就让萧应持坐上太子之位了。可他也害怕,怕真把太子扶稳,自己可能也活不了多久了。”
他问江临道:“舅舅在卓北那边怎么样?听说北戎王收服了几个草原部落,又开始动咱们大越的心思,若这时候北戎打过来,那边的兵力和粮草都充足吗?”
江临轻哼一声:“皇帝把我困在京城当质子,这些年还一直克扣卓北的军饷,不就是忌惮我爹在卓北的势力,怕他拥兵自重,为了表哥你打回京城嘛。”
他想到这些年的憋屈,眼中仿佛烧起怒火,道:“皇帝忌惮我们家,却放任沈后扶持沈氏的军队。镇守河西的沈家处处压我们卓北一头,北戎人若打过来了,让他们去守就是。”
萧应乾朝他倾身,“如果说,我能帮你回到卓北,让你们和北戎人痛快战一场,你敢不敢一试?”
江临猛地站起,眼中竟含了泪光道:“我生于金戈铁马之中,就该持戟长枪、沙场杀敌,就算死也应该死在战场之上。若不是因为帝王猜忌,我怎会被困在京中足足三年,若能再回到卓北,与父亲一起痛击北戎人,殿下让我做什么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