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丛雪突然有些心慌,抓住他的手臂道:“其实没有银子咱们也能走的,你这么聪明,不愁赚不到银子。我可以给人做女红贴补家用,你不要再做什么别的生意了,咱们有手有脚,照样能活下去。”
崔明却抓紧她的手,眼神执拗地道:“不行,我说过要给你最好的,让你过回原来的生活。你本来就该是娇生惯养的管家娘子,若不是你爹爹得罪了人,怎么会被诬死在狱中,害你和你弟弟沦落贱籍。”
江丛雪满脸是泪,想说自己并不在乎过怎样的日子,可她太了解崔明,知道他已经决定的事,谁也改变不了。
毕竟他们相识已经整整十年,江丛雪曾是县官家的嫡女,富贵美艳、人人艳羡,而那时崔明只是商户家的庶子,没人看得起不学无术的崔承学,更没人看得起他。
只有江丛雪从不嫌弃他,两人小时候住的近,江丛雪有次被嬷嬷带出去走失,遇上了崔明将她送了回去,从此以后就没断了来往。
后来江丛雪家中突逢巨变,父亲被定罪处死,娘亲受不了打击也寻了死,她和弟弟被打为贱籍。
进入教坊司被挂上花牌出价,江丛雪本以为自己的人生会就此腐烂下去,没想到会再度碰到崔明。
崔明一直记得他们年少无猜时的承诺,为了她不断讨好嫡母,终于得到了掌管织坊的权力。又过了一年,崔承学全家都得靠他一人维持。
因此崔明提出要给江丛雪赎身,娶她为正室时,崔承学和李氏虽然发了很大的火,但见他态度无比坚决,也只能由得他去了。
但是江丛雪一直知道,崔明并不止在做织坊的生意。因为崔家开销太大,崔承学又挥霍无度,仅靠织坊的收入勉强能填补这个窟窿。
所以他们才放心把那几所织坊交给崔明,说是托付家产,其实也只是把他当了为家里赚钱的工具。
而崔明一直对江丛雪承诺,很快会攒到足够的银子,到时候他们离开崔家,这笔钱足够他们安稳过下半辈子。
如果是正经来路的生意,怎么能在短短几年赚这么多钱,江丛雪一直为此担忧,可崔明不想说的事,谁也别想窥探分毫。因此江丛雪也只能抛下忧虑,全心地去信任自己的相公,毕竟他是这世上仅有的真心对她好的人。
可最近两日,江丛雪能感觉到崔明身上的焦躁,这时他几乎不会有的情绪,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只能多抱着他和他说话,自己下厨给他做吃的,希望能抚平他那些焦躁。
这时崔明见她眉头紧锁,伸手那里轻拂了把道:“好了,再皱眉头就不漂亮了,无论你刚才听到什么,把她当恼人的苍蝇就好,以后我找机会帮你揍她。”
江丛雪被他逗笑了,在他脸颊亲了下道:“别贫嘴了,外面的丫鬟还等着呢,让她把安神汤送进来吧。”
崔明笑着在她唇上亲了口,两人温存了一番,暂时把这些不愉快都揭过了。
到了夜深时,崔明轻手轻脚地起了身,回头看妻子睡得正香,穿好衣裳慢慢穿过院子,走到了一棵榕树下。
然后他见四下无人,抬头道:“她们果然开始怀疑我了。今日我特地跟着二婶,见她进了吴文华家里,谈了整整一个下午才出来。我找人弄坏了她的马车,想让她上我的马车试探,没想到她怕得连车都不敢上。可能是吴文华的妻子和她说了什么。”
树上那人闷声道:“可是吴文华不是说过,他妻子什么都不知道。”
崔明道:“可吴文华手里还有一本私账,谁知道他会不会为了自保,把这东西交给他妻子保管?”
树上那人沉默了会儿,问:“那你准备怎么办?”
崔明深吸口气,握紧拳道:“不光崔家怀疑,沈钧安也已经查到吴家了,他那个性子不查出线索绝不会罢休,现在不能再等了,这家人不能留!”
树上那人沉默了下,道:“这事不太好办。”
崔明笑了笑道:“不好办就让我来办。我以前去过吴家,他家老太太有个怪癖,喜欢收集木雕,就放在院子里,只要浇上桐油点燃木雕,院子很快就能烧起来。”
他目光阴沉地道:“到时候府里的人必定会急着逃走,有什么证据也会被烧毁。到时候我会盯紧吴夫人,看她到底知不知道账本的事,必要的时候,直接趁乱杀了她。”
树上那人没回话,大约算是默认了。
过了会儿崔明走回了院子里,抬头看了眼半明半暗的月亮,待到一身戾气褪去,才推门走回了卧房。
第二日晚上,城南的吴家突然起了场大火,因为院子里堆了许多木雕,这场火诡异的越烧越旺,吴家众人一边安排下人救火,一边被家丁护着仓皇往外逃。
吴夫人安排嬷嬷带着儿子和女儿上了马车,又让几个姨娘跟着上去,可她自己却没有离开,而是焦急地指挥家丁们救火,眼看着火势小了些,鼓足勇气想从后院的北门往里走。
而在吴家的院墙外,一个人全身被黑衣包裹住,趁着夜色猫腰站在树影下,紧紧盯着吴夫人的动向,见她身边的人都去救火,准备抓住这个时机
可就在准备往下跳的时候,突然旁边燃起了火光,几个官兵举着火把把他围住,黑衣人吓得连忙要逃,可官兵们很轻松地就把他按在地上,直接用锁链将他锁住。
岑知府从官兵身后走出来,对旁边披着斗篷的女子道:“果然和你家二姑娘预料的差不多,凶手疑心我们知道了他的身份,迫不及待想来烧屋灭口,咱们这一趟可真是没跑空。”
胡琴听从许念吩咐,和府衙的官兵守在这里已经整整一日,这时浑身畅快,只可惜没让她打上一架,出出这口憋闷的气。
她望着面前被制服的黑衣人,得意道:“崔少爷,你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你故意去试探夫人,没想到二姑娘也用夫人来试探你。果然只需要让你有一点怀疑,你就迫不及待下手了。怎么样,被我们捉个正着吧!”
岑知年想到大案要破,表情十分愉悦,让旁边的官兵去揭开黑衣人的面罩,没想到这一看竟是大吃一惊:“你不是崔明,你是谁!”
胡琴也怔住,然后惊恐地大喊道:“怎么会是你?”
她差点把这人的名字喊出来,这人叫作张力,是崔家的家丁,可他为什么会跑到吴家来放火。
没想到黑衣人仰头承认道:“我是崔家的家丁,就是二姑娘让我来的,她说吴家人害死了老爷,她要让吴家人偿命。”
岑知府和官兵们都懵了,然后岑知府气得大喊道:“你们家二姑娘自己烧房子,又自己让我来捉人,她觉得这事很好玩吗?纵火加戏弄官府,可是罪加一等!”
胡琴彻底晕了,以她的智商实在想不明白,可也隐约能想到:她们可能中了别人的计中计。
而就在岑知府和官兵都被黑衣人聚集在这处时,吴夫人急着往府里走,想要抢回来她偷偷埋在地下的银子,没想到身后跟了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