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尧说到崔家织坊这几个字,未免咬牙切齿起来。
事情还得从周姨妈同青玄联手想害许念,最后被县衙定罪入狱开始说起。
周婉儿为了能求孟娴之写一封谅解书,到崔家门口演了场苦情戏,结果被骂了顿赶走,满心怨气地回了周家。
结果果然如她所料,因为周姨妈被关进了监牢,周老爷觉得影响了自己的脸面,连带着看两个儿女也不顺眼。
而府里得宠的王姨娘也开始兴风作浪,撺掇周老爷将孟氏休掉,扶自己为正室,这样她所生的长子也就顺理成章成了嫡子。
周尧和周婉儿恨得牙痒痒,奈何周老爷一向喜欢这个姨娘,想着孟氏就算从牢里出来也当不得主母了,竟真动了要休妻的念头。
而周尧在崔氏织坊的活计也丢了,崔家已经视他们一家为仇敌,自然不会容忍他还靠织坊赚钱。
这对周尧来说可真是天崩地裂的打击,原本他靠着偷偷倒卖崔家织坊的丝绸,私下里还能多赚一笔。而且娘亲一直告诉他,等到时机成熟,就能把自己过继到崔家,到时整个崔家织坊迟早都是他的。
可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最后不光没得到崔家织坊,还把娘亲给捎进了牢里。
周尧越想越觉得憋闷,到手的肥肉不光跑了,连油星子都没给自己留下。
于是他左思右想,最后打起了崔辞青的主意。
可崔家是高门大户,崔辞青死而复生后又机警得很,想把她绑走,光靠周尧自己干不了,于是他就找上了眼前这伙人。
这几人曾是一伙江洋大盗,因为被通缉躲进了旁边的九陵山里做了山贼。
为首那个大汉叫作张顺,手下还有十几名兄弟,周尧是在一次偷运丝绸时遇上他们,那时他为了活命,承诺将自己往后的收入分他们一半。
而现在他自己没了财路,这伙人也没了财路,干脆一拍即合,准备干票大的。
这时,张顺将匕首“叮”地插进土里,摸着下巴笑道:“小娘子的模样不错,身材也好,难怪你这么惦记着她。等得了手,也让咱们哥几个爽爽。”
周尧咬了咬牙,内心骂了一通,面上仍是谄媚地回:“那是自然,这次全得仰仗大哥了,只要把人抓回来,想怎么快活都行。”
他原本的打算是让这伙山贼帮忙绑了崔辞青,逼她在名节尽失后只能嫁给自己,这样自己就能名正言顺拿到崔家织坊。
谁知这群这么贪婪,不光要财还想要色,罢了,到时候崔家二姑娘被玩成了残花败柳,除了自己还能有谁要她。
而躲在周尧身后的周婉儿,听得有些害怕又觉得刺激,脸都激动地发红。
她早就看不惯崔辞青那副趾高气昂的模样,不就是仗着出身比自己好,论头脑论姿色自己哪里不如这个二表姐,凭什么事事都被她压上一头。
想到当初在崔家门前,表哥和表姨妈都护着她的模样,周婉儿觉得五脏六腑都被烧出酸水儿。
这下可好了,等崔辞青被绑进山里被山贼糟蹋,看她还怎么装冰清玉洁的贵女,往后还怎么和自己比!
周家兄妹俩各自打着心中的小算盘,张顺看着两人的表情,轻蔑地对旁边的小弟道:“看看,有些人外表体面,心里那些龌龊心思,和我们这些山贼也没什么分别嘛。”
周尧也不争辩,仍是客气地问道:“大哥,现在人跟丢了怎么办?咱们还要动手吗?”
张顺摇头站起来道:“本来也不急于一时,今天认清了人就好,咱们再选个好日子,说不定还能有别的意外收获。”
就在这伙人打着如意算盘时,许念已经坐马车到了上次的山庄,被宋云徽身边的小厮贰九领着坐进了水榭里。
宋云徽已经温好了酒,桌上摆满了小菜,一见她便笑着给她倒了杯道:“这是从西域找来的好酒,原本是要送进宫里的,我特意留下了一壶,咱们很久没有好好喝上一杯了。”
许念也觉得怀念,以前在镜水山庄,他们四人经常会对饮谈心,这样的时光好像已经过去太久,转身就已是隔世。
于是她笑着坐下,端起酒杯闻了闻道:“确实是好酒,换了现在的身份后,我都没喝过酒呢。”
宋云徽也笑着道:“你现在是崔家的贵女,自然要时时顾着端庄,不能像以前那般恣意。”
他顿了顿,望着她的眼睛道:“不过在我这儿,你想怎么做都可以,想要什么,我也可以帮你弄到。”
许念一杯酒下肚,便觉得微醺,于是托着腮道:“不用你这么费心思,我暂时没什么想要的。对了你送来的雪燕我已经吃过了,味道很不错。”
宋云徽见她满意就觉得满足,又给她倒了杯酒,道:“今日叫你来,是有一件要事要同你说。”
许念托着腮,盯着面前的酒杯想:现在这具身体过于脆弱,再喝几杯不会不省人事了吧。
耳中却听到宋云徽道:“江临要来渝州了。”
她被吓得立即坐直,酒都醒了一半。
过了会儿才问道:“他不是一直在卓北吗?为何会来渝州?”
宋云徽笑着摇头:“你放心,江临不是因为你来的,你重活过来这件事,我没告诉任何人。”
许念按了按胸口,赶紧端起酒杯喝了口压惊,然后猜测道:“他是为了倒卖军饷的案子来的?”
宋云徽点头道:“这些年来,大越各地的卫所,包括边境的军饷都是缺斤少两,江临曾经向陛下提过许多次,可每次都是查到一半就不了了之。因为其中涉及到太多世家大族的利益,盘根错节,根本没法轻易斩断。”
他看了眼许念,继续道:“可这次,沈钧安亲手破了渝州的军饷案,揪出的都是四品以上的官员,江临知道后,觉得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也许顺着这个案子往下查,就能挖出更多各地贪墨军饷的蛀虫。正好北戎人要回草原过冬,暂时不会对卓北开战,所以江临就想亲自过来提审岑知年,拿到口供后再将他们押送回京城,最好能让陛下下决心挖开军饷贪墨的沉疴,让大越的将士们再也不会缺衣少食,好好过个年。”
许念听他说完这些,将酒杯放下道:“渝州的军饷案能被查出来,全因为沈钧安没放过任何线索,从未放弃过追查真相。他为了引岑知年入瓮甚至以身犯险,差点以身殉职了。江临若是押送岑知年他们回了京城,能否让他找萧应乾说清整件事,给沈钧安论功行赏,正好渝州知府的位置空了,与其在其他地方选人外派,不如干脆把沈钧安升为知府,反正他这两年在乐陵县的政绩足够亮眼,百姓们应该也会拥护。”
宋云徽抿了抿唇,神情有些不快道:“你倒是时刻惦记着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