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冲天,映得渠水一片深红,不知是火焰还是血色。
山贼们为了活下来拼了命地厮杀,这时伤的伤、死的死,剩下的则慌不择路往外跑,全部涌到甲板上。
早就守在此处的官兵们,按照沈钧安的部署,等他们斗得筋疲力尽时再上前,几乎不费一兵一卒,就这么轻松将山贼给一窝端了。
而在一片喧闹混乱之中,江临始终没有动,他直直看着站在高台上的女子,神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能引发如此混乱的局面,还从容地和贼首斡旋,若只是寻常的富家贵女,怎么会有这样的勇气和手段。
他看着那位崔家娘子看似被逼到死路,但姿态始终从容。
然后她身姿灵巧地一转,沿着木柱灵巧往下爬,在木柱被斩断后,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
下面的官兵和山贼们都静默了一瞬,他们抬起头,纷纷露出震惊神色。
然后所有人都看见沈钧安策马疾驰,从他们身旁飞快跑过。
他目光坚定、心无旁骛,自混乱的人群中穿行,直朝着落下来的那个身影而去。
风声伴着火烧声呼啸作响,不断有人发出惊呼声。
许念紧闭双目,听着四周传来的嘈杂声,发丝和衣裙被吹得扬起,然后被人一把托住,稳稳接到了马背上。
沈钧安将许念紧紧压在怀中,剧烈跳动的心脏终于得到安抚。
他努力稳住了惊恐的坐骑,胳膊上的肌肉绷紧,身体还在微微发着抖。
许念在他怀中抬头,用调侃的语气道:“表哥把我抱这么紧干嘛?怕我掉下去啊?”
沈钧安这才发现自己此举十分不妥,连忙松开手往后退了些。
可又怕她不安全会摔下去,仍是用胳膊小心地将她护着,调转马头往回走,终于将人送回了对岸。
另一边的官兵们,已经将从甲板冲出的山贼们全绑起来,剩下要解决的,就是留在山寨里的张顺和几名亲信。
沈钧安扶着许念让她下马,检查了她身上并无伤势,就马不停蹄地转身指挥官兵们深入贼营,必须把张顺给捉出来。
许念在他身后喊道:“胡琴还在里面,我让她找地方躲好,你快派人把她救出来。”
沈钧安回头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点头道:“放心,我一定把她带出来。”
许念露出笑容,道:“哦对了,还有周家那两兄妹,周尧应该伤势很重,周婉儿受了惊吓,但应该没出事,你记得把他们也带出来。”
沈钧安已经知道是这两人惹出的祸事,听见他们的名字就露出厌恶神色,可还是点头应承下来。
江临一直在旁边看着,这女人指使乐陵县令指使的如此自然,还真有大将之风。
而他身旁的宋云徽已经冲过去,将许念上下打量一番,焦急地问道:“你没受伤吧?”
许念骄傲地冲他眨眼道:“几个山贼还伤不了我……”
她还想再说什么,余光扫到旁边站着那人,脸上的笑容立即收住,整个人瞬间僵硬。
江临走到她身旁,也认真地打量着她,然后笑了笑道:“这位就是崔二姑娘吧,你认识我吗?”
许念努力攥住掌心,压抑喉间涌上的酸涩,摇头用如常的语气回:“以前没见过这位公子,你是从外地来的吧。”
江临把宋云徽一拍,扬起下巴道:“快告诉她小爷是谁!”
宋云徽很想在心里翻白眼,这两人在这儿装什么呢,可只能配合地道:“这位是卓北王世子江临,今日才刚到渝州的。”
许念连忙对他一礼道:“多谢世子赶来相救,你们看见我姐姐了吗?”
宋云徽就将他们怎么撞见崔怀嫣和姜宴,怎么把两人送回城里医治的事说了。
许念总算松了口气,待会儿把胡琴找回来,这次遇险总算有惊无险的过去了。
她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看着旁边被擒住的山贼,远处被自己彻底毁掉的山贼寨子,用力吐出口气,有种难得的畅快感。
如果旁边没人一直盯着她看,这口气就更舒畅了。
偏偏被嫌弃的江临毫无自觉,甚至还在她身旁坐下问道:“崔娘子会武功吗?”
许念摇头道:“我从小在崔家长大,学的都是琴棋书画,家中不会让我习武。”
江临觉得琴棋书画从她口里说出,总透着股违和和古怪。
可他观察面前之人的身形,确实不像练武之人。
于是好奇地继续问道:“你连武功都不会,怎么能从贼寨里脱身?”
许念终于转头看着他,指了指自己的头道:“我可以用脑子啊。”
江临被她一噎,怎么好像突然被嫌弃没脑子似的。
可他向来心大,假装没听懂她的嫌弃,朝许念坐近一些,又问道:“你怎么好像不怕我?”
他常年在边境征战,身上早已染了煞气,寻常贵女根本不敢与他对视,到孩童面前还能吓得他们止啼。
想了想又问:“刚才你也不怕那个山贼头子,你们崔家的女儿,胆子都这么大吗?”
许念被他问得头都大了,宋云徽实在看不下去,一把抄起江临的胳膊道:“世子刚到渝州还没歇息呢,现在这里乱得很,我让贰九带你去我城东的宅子里,里面的一切我都安排好了。”
江临却把他的手一甩,道:“刚才是谁火急火燎让我帮忙救人?现在好了,看崔娘子没事了,利用完我就想扔啊!”
宋云徽拿他没法子,只得站在两人中间,道:“崔娘子刚脱险,你让她好好歇着。”
而许念则盯江临腰间那把精致的银刀,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这是把子母双刀,看起来平平无奇,其实子母刀互相搭配,能有多种变化。
没人能比她更熟悉这把刀,因为这是她前世随身携带的武器,曾陪着她闯过许多生死关卡,几乎是她身体的一部分。
这把刀的名字叫做莫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