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怀嫣一愣,连忙问道:“你说什么?你真的想起来了?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许念摇头道:“我不记得,可姐姐真的觉得我会因为想不开而投湖吗。”
崔怀嫣狐疑地看着她,在那一瞬间,她突然觉得这个妹妹有些陌生。
崔辞青从小就是远近闻名的美人儿,不知因外貌受过多少赞誉。
崔承平家大业大,父母姐姐锦衣玉食把她宠着长大,谁知将她宠成了小孩子心性,想要什么就非得到不可。
及笄前的那年,她对沈钧安一见倾心,此后拒绝了所有提亲,一心一意只想嫁给他。
可谁都看得出来,沈钧安根本不想娶她,无论她如何纠缠都拒绝得无比干脆。
崔怀嫣曾劝过妹妹多次,沈钧安就算是天上的神仙下凡,她们崔家的女儿也该有自己的骄傲,没想到妹妹竟为此和她闹了脾气。
算起来,在投湖发生前,她们已经整整一个月没有说过话。
没想到妹妹这番死而复生,竟好像变了个人一般,刚才四两拨千斤地让周姨妈和表妹吃瘪,现在状似无意,却提醒了自己在混乱中从未想到的事。
崔辞青从小娇生惯养,最怕的就是疼和吃苦,虽然她喜欢沈钧安到非他不嫁,但怎么会舍得为了他放弃性命。
况且崔家还没走到绝路,她也根本没有寻死的理由。
许念看她神情变化,就知道这个姐姐必定想到了疑点,于是继续问道:“是谁说我要寻死,刚才那个丫鬟秋月吗?”
崔怀嫣皱眉开始回忆:“你投湖那日我一直在织坊,回家时听说你去了县衙找沈大人逼婚,结果被他四两拨千斤给送了回来。”
“然后你就闭门不出,我因为生你的气也没去问你。”
“后来到了晚上,我本来已经睡了,突然听见秋月在外面大喊:说二姑娘投湖了!我和娘亲赶到时,一个护院已经把你救起来。可大夫都说你在湖里泡的太久,大概是醒不来了,让我们早些做准备。”
她说到这里有些哽咽,深吸口气继续道:“秋月那时跪在床边大哭,说二姑娘半夜想要去院子里散心,只喊了她一个丫鬟陪着,到湖边你就开始哭,然后命令她先离开,说你想自己坐着安静一会儿。可她不放心绕回来看时,发现你竟想不开投了湖,正好这时碰到来巡视的护院,秋月忙让他跳下去把你救起来。”
许念道:“所以我投湖时,身边只有秋月一人,所有经过都是她告诉你和娘亲的?”
崔怀嫣惊讶道:“你怀疑秋月?这不可能,她一直是你房里的大丫鬟,三年前就贴身伺候你,从未出过什么差错。”
而许念看着她提醒道:“可刚才秋月进门时,递给我的药汤并不是热的。”
秋月作为崔辞青房里贴身伺候的大丫鬟,本应一直守着昏迷不醒的主子,就算去端药也必定会在第一时间回来候着。
可秋月进门时,那碗药已经凉了,说明她并不是看见自己醒来就直接进门的,而是端着药碗在外面等了一会儿。
她在等什么?
是不是因为她做了亏心事,所以看见二姑娘醒来才吓得躲在门口,直到听到自己说的那句:“什么都不记得了”,才假装若无其事地走进来。
崔怀嫣震惊的却是另外一件事:“你那时刚醒,就能注意到药汤是凉的?”
许念无辜地抿唇:“因为药凉了,喝起来比较苦。”
崔怀嫣有点儿啼笑皆非,这倒是符合妹妹怕吃苦的性子。
而许念继续道:“还有刚才我故意提起昏迷前的事,秋月的表情变得很恐惧,我猜测她一定隐瞒了一些事。”
崔怀嫣听得心口狂跳,道:“咱们家对下人一向很好,你与她的主仆关系也算亲近。若秋月真的要害你,必定是有人指使,这人会是谁?”
又皱眉道:“但是你根本不记得当晚的事,就凭这些蛛丝马迹,如何能让她承认呢?”
许念微微一笑道:“这个简单,找秋月回来问问不就知道了。”
崔怀嫣觉得妹妹想法还是单纯,便提醒道:“若真是她害你,肯定会打死不认,问又能问出什么?”
可许念歪头道:“谁说我不记得,我明明记得就是她推我到湖里,她若不认,就直接将她送进官府审问,严刑拷打一番,不怕她不认。”
崔怀嫣又怔住:还能这么干呢。
“可如果真不是秋月做的,岂不是冤枉了她?”
许念眨眼道:“咱们不真把她送官,吓唬她而已,若她没做过必然不会心虚,若是真做了亏心事,被这么一吓肯定什么都招了。”
崔怀嫣哪知道许念前世最擅长审讯,这时听得一愣一愣的。
仔细一想这法子虽然有点无赖,但胜在简单有效,也不知妹妹是怎么想出来的。
于是丫鬟秋月又再次被喊回了房。
她一进门就看见二姑娘双眸含着泪,瞪着她大声质问:“我平日里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如此对我!”
秋月被吓得心惊胆战,连忙跪下哭喊道:“奴婢没有,奴婢没做过啊!”
“哦?”许念淡然地擦了擦眼角,问:“你没做过什么?说来我听听。”
秋月这才回过神来:自己刚才真是昏了头,明明二姑娘什么都没说,自己怎么被吓得说出没做过的话。
现在该怎么回,说没推姑娘下河?这不是不打自招嘛!
于是秋月咬了咬牙,垂着头边哭边道:“奴婢没做对不起姑娘的事,不知道姑娘问的是哪一桩?”
崔怀嫣在旁边皱眉想:这婢子反应还挺快,看来没那么容易被唬到。
可许念一拉她的衣袖,指着秋月眼眸通红地道:“姐姐,就是她,就是她把我推进湖里的!”
虽然崔怀嫣明白这是做戏,但看着妹妹这副神态,还是忍不住心疼,于是她带着怒意冷声道:
“秋月,我们崔家自问待你不薄,你到底受何人指使要害二姑娘!”
“你现在老实招了,念在你照顾二姑娘几年的份上,我们还能留你一条活路。若是你还要撒谎,只能把你送进县衙拷问,衙门里多的是逼供的刑罚,你这身子可不一定受得住。”
秋月浑身一抖,随即她抬头看了崔怀嫣一眼, 再低头时虽然身体仍然在抖,表情却慢慢镇定下来。
她突然使劲往地上磕头,一边磕一边哭喊:“奴婢什么都没做,奴婢冤枉啊!与其被冤枉被打死在县衙,奴婢不如就死在府里,好歹能留一身清白。”
转眼间秋月的额头就磕出了血,可她好像不知道疼,还在继续往地上撞,鲜血溅得到处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