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得又是一惊,那老者颤颤算着日子,“哎呀”一声道:“难道当初娶秦氏的人,就已经是乔装改扮的纪墨了?”
许念点头道:“这人能够扮得和纪煊这般相似,连你们这些亲人都骗过,可见是经过日以继夜的模仿与练习。可一个人能骗过所有人,却很难骗过自己的枕边人。秦氏之所以没有揭穿他,因为她开始就知道,自己嫁的人根本不是比她大了将近三十岁的纪煊,而是只比她年长十岁的纪墨。”
她望向纪墨道:“让我猜一猜,你因为从小被遗弃,所以一直记恨你的哥哥纪煊,于是你找了个机会回到纪家,偷偷杀害了他。而纪煊那时还不到五十,你虽然年轻,但是寻常状况下,你不可能杀得了纪煊这样常年练武之人,所以我猜你找了个帮手。”
她说到这里停了下来,见纪墨露出惊恐表情,笑着道:“哎呀,我又猜对了。你刚才用弩箭的手法那么熟练,可见有人训练过你,这人就是冯管家对不对?”
江临听得恍然大悟,原来他们从开始的推测就走错了路。
童贯化名冯管家留在纪家,并不是因为他被纪煊抓住了什么把柄要挟,而是因为他手里握着纪府最大的秘密。
那就是他帮助纪煊的弟弟杀害了他,又教纪墨乔装改扮为纪煊,霸占住了纪煊庞大的家产。
他们利用纪煊在朝中积攒的人脉,还有在京城为官的子女,就能持续捞到银子,下半辈子安稳享乐。
许念这时继续道:“我刚才就觉得奇怪,冯管家在给我们倒茶时,竟然还留着宫里的习惯,可见他已经很久没有伺候过人了。所以他以管家的身份留在纪家,但却能靠你的秘密来要挟你,让你对他言听计从,对不对。”
“可你后来娶了秦氏,又让秦氏知道了你的秘密,还和她生了个孩子,这一切,一定让冯管家很不满。所以他才对秦氏呼来喝去,而你也不满被他掌控,起了要摆脱他的心思。”
她说得有些累了,长吐出口气,转头看了眼陈伯玉,道:“而这时,刚好被你碰到个更大的危机,同时也是绝佳的机会。”
她并未揭穿陈伯玉的身份,可沈钧安却明白她的意思。
陈伯玉为了找《墨罡》来到了纪府,他以前曾在朝中和纪煊一同为官,以他的观察力,很容易发现这人就是假冒的。
于是冯管家用机关困住了陈伯玉,原本想要直接杀了他,可纪墨拦住了他,因为他知道是时候开始他的计划。
沈钧安走到许念身边,见她说的累了,便轻拍了下她的肩,示意她可以歇一歇。
然后他接着对纪墨道:“想必你建造这座山庄时,就已经想好了脱身的计划,只是需要一个契机,彻底摆脱所有威胁。”
“你借着为秦氏办生辰宴的机会,请来许多宾客,因为你需要有人能亲自见证‘纪煊’被害,这样你才能以原本的身份回来,继承纪煊的所有家产。你怕只有自己的尸体失踪会引人怀疑,所以把周姨娘留在身边,先杀了她,然后用假的刀和事先准备好的血包插在胸前,从窗口远远看起来,就是被人一刀捅进了胸口。”
“你们应该事先排练过,让秦氏掐准时机,带着赵通判站在能看到现场的角度,等到那个所谓的凶手慌张逃走后,所有人都被秦氏误导去了东二厢房,而你则把周姨娘的尸体抛进温泉池,剩下的,就是等我们发现这具尸体。只要我们发现了周姨娘的尸体,按照惯性思维,会想到你的尸体也在温泉池里,只是还未浮上水面,这样就不会有人怀疑你根本没死。”
“你这计划原本周密,可是其中却出了两个意外。”
“第一件事就是雪崩挡住了出去的路,你自己也被困在了内院里。第二件事,就是你原本准备用机关杀了冯管家,然后把他的死也推在赵通判看见的凶手身上,对了你还需要杀了纪涟这个庶子,让他没法和纪君争夺家产。”
“可我们几人却意外也被困在这里,而且让所有人都集合在书房里,这样按照你设计的布局,根本不可能有人有处理尸体的时间。而你必须让周姨娘的尸体出现。”
“我想,当我们离开书房时,你应该通过什么方式,给了秦氏信号,让她想法子让屋里的人出去,所以她才会让纪涟去帮她拿药。可她这个举动,却被冯管家看出了端倪,他猜出了秦氏在和某人里应外合。”
“后来秦氏亲眼看见了周姨娘的尸体,她应该受了很大的冲击,毕竟她那时的惊恐不像作假。然后她一心想着她的儿子,就独自跑去了纪君房里,冯管家也以保护她为名,跟着她离开。后来在纪君房门外,冯管家试图找秦氏询问,但秦氏摆脱他逃走后,心里越想越怕,就去你藏身的地方找你。”
沈钧安说到此处,许念突然对纪墨问道:“你原本并不准备杀秦氏,对不对?”
“毕竟她是你孩子的母亲,可你怕她太过慌乱会暴露你的行踪,索性杀了她是吗?而你故意把她引到山脚下,因为那里有你设置好的,准备杀冯管家的弓弩装置。你必须让别人觉得以为这是个自动装置,这样所有人哪怕没有离开,也都有了杀害秦氏的嫌疑。”
“接下来就是纪涟,他冲动跑进了纪君的房间后,你应该就准备好了,让冯管家成为最后的替罪羔羊。所以你杀了纪涟后,故意留下那串脚印,引着我们找到了书房,找出了那间密室。”
“那间密室,应该是你曾经和冯管家商议好,走投无路时的逃生之处。你猜到我们把他逼到绝路时,他为了脱身,一定会拉动那个机关。于是你提前对那个机关做了手脚,不光在地底下埋了水银,还在机关处也注入了水银,只要他拉动机关,水银就会灌入他的耳鼻,营造出畏罪自杀的假象。”
说到这里,整件事已经再清楚不过。
赵通判听得心惊胆战,随即指着纪墨大喊:“你好狠的心,为了自己脱身,你连哥哥的孩子还有自己妻子都不放过,实在是丧心病狂啊!”
纪墨冷笑一声道:“什么亲人,什么妻子,除了我的孩子流着我的血脉,其他人都该死!尤其是纪煊,他害我前半生颠沛流离,害我无法认祖归宗,他凭什么得到显赫的地位,凭什么还能有儿女送终!”
赵通判被他语气的狠毒吓到,突然打了个冷颤,道:“若他的子女从京城回来参加寿宴,你也要连他们一起杀掉吗?”
纪墨勾起嘴角,没有回答,只是转头看了他一眼,赵通判感到背脊冷飕飕冒着凉气,大喊一声:“这个恶魔,快把他抓起来!”
可纪墨往后退了两步,大声道:“等等,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说,事关纪家的大事。”
众人听得停住脚步,许念见纪墨目光游离,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顺着他的视线一回头,正看见两个丫鬟带着纪君往外院跑,她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刚才纪墨用眼神示意她们赶紧带着小少爷逃走。
许念见几人已经跑到通道处,心头一沉,大喊道:“糟了,他在拖延时间,快捉住他!”
而此刻纪墨再无顾忌,他掏出怀中的火筒,大笑着道:“既然你们知道了我的秘密,咱们就一起死吧,这样纪君还是纪家堂堂正正的小少爷。”
众人知道他是想引爆温泉池里的水银,连忙想要阻止,可纪墨此时就站在温泉池旁,只要他把火筒抛出,谁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近的了他的身。
这时许念突然大喊,“世子,莫离!”
江临浑身一颤,来不及反应,飞快将腰间的莫离抛给许念。
纪墨皱起眉,连忙将火筒点燃扔下,而许念将子母刀抽出,一根银丝在空中划出利落的线条,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稳稳缠住了那只火筒。
江临这时才从震惊中回神,看见许念长身玉立于雪地之中,眼眸似乎也淬了冰雪,冷冽而坚毅,再无养尊处优的崔家贵女模样。
而莫离像是她身体的一部分,她手臂轻轻舒展,就牵扯着银丝,让那支火筒落在了自己手上。
而另一支飞刀插在了纪墨的腿上,让他立即跪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