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躲躲藏藏、暧昧不明的情绪,借着这晚氤氲的酒意,借着宋云徽的质问,全部爆发出来。
许念浑身好似树起尖刺,嘴角挂着冷笑道:“喜欢又如何?不喜欢又如何?我好不容易重活一世,不想再重蹈覆辙,任何羁绊,对双方都是枷锁,会让人做出错误的决定,到最后一败涂地。而且我有我要做的事,不想把任何人拉进来,尤其是他。”
宋云徽知道她是真的被惹怒了,揉了把脸让自己清醒些,然后恢复了以往的神色,软着声安抚:“是我说错话了,你别怪我。”
许念也觉得自己反应过度,头撇向窗外,用力吐出口气道:“今晚你喝得太多了,回去好好歇息吧。”
宋云徽知道她还没从刚才的情绪里出来,她似乎是在难过,也在懊恼。
如果喜不喜欢这件事,真能如同她嘴上说得这般洒脱轻松,自己又何必执迷这么久。
于是他深深叹了口气,这时马车在崔家门口停下,宋云徽帮她拉开车门,又怕她会头晕,扶着她的胳膊让她稳稳落了地。
许念叮嘱他几句路上小心,便走到大门前拍门,让门房接她进去。
宋云徽在车上默默看着她离开,将车帘放下,轻声说了句:“阿汝,保重。”
许念这晚睡得不太安稳,在枕头上翻来覆去,半梦半醒之间,感觉有什么硌着头。
于是她睁开眼,从枕头旁边摸出了那只毛毡做的小猫。
上次沈钧安把这只小猫送给她后,她便让夏荷给自己挂在了床头。
有时躺在床上睡不着,正好能对上毛毡猫那只乌溜溜的眼睛,她会想起曾经陪伴过自己的那只小橘猫,有些暖意会冒出来,满满地填在胸腔里。
今天这猫儿不知怎么掉了下来,正好落在她的枕头旁边。
许念用力捏着橘猫毛茸茸的脑袋,又想到沈钧安养在家里的那只小奶猫。
通体都是漂亮的橘黄色,只头顶一块白,乌溜溜的圆眼睛,也不知道沈钧安是怎么找到的,简直和自己小时候养的那只一模一样。
人得不到就算了,连只猫儿也舍不得送给自己,真是小气!
许念气得又躺了下去,用被子蒙住头让自己不要再想了。
没想到这次她竟然很快就睡熟了,而那只毛毡小猫捏在手心再也没松开过。
第二日,江临特地带上许多礼物来崔家正式拜访。
也不知是不是宋云徽给他出的主意,他找了辆马车驮着礼物,自己却骑马在前方招摇,弄得跟下聘礼似的,一路上吸引了无数人围观。
孟娴之和崔怀嫣之前还有些忐忑,不知该怎么招待这位世子爷。
没想到见面才发现,江临这人大大咧咧惯了,没有那么多尊卑规矩,说话也直来直去,其实很好相处。
若他有时候嘴快说了不合适的话,许念会在旁边轻咳一声提醒,然后江临就立即闭嘴,很听话的模样。
崔怀嫣和孟娴之互看一眼,脸上带了抹笑意,此前一直忐忑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看来世子是真的很珍视青儿,就算嫁到卓北去,有个好相公护着,应该也能过得不错。
于是孟娴之觉得应该对这个未来女婿好些,笑眯眯地留他在府里用膳。
江临也不推辞,甚至在孟氏问他喜欢的口味时,飞快报出了几个菜名。
到了饭桌上,孟娴之招呼江临吃菜,崔怀嫣朝两人笑着敬酒,已经没了方才的拘束,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孟娴之突然想起来今日做了鱼,于是看了许念一眼,见她真的不动筷子,便随口道:“要不是上次行简说出来,我都不知道你是何时不爱吃鱼的。”
其乐融融的气氛凝固了一瞬,许念正在夹菜的手僵住,崔怀嫣则用力瞪了母亲一眼。
唯有江临直愣愣地“啊”了一声,道:“怎么他也知道啊?”
他的意思其实很单纯,自己和许念相处数年,所以知道她的口味。怎么沈钧安才认识她这么短时间,就能知道她不吃鱼了。
但是听在孟氏和崔怀嫣耳中,好像就带了诘问的意思。
孟娴之简直想扇自己,怎么无端端提沈钧安,好像要在世子面前示威似的。
于是她连忙道:“世子不要误会,青儿和行简是表兄妹,所以才知道她的口味,他们之间没什么的。”
崔怀嫣简直想扶额,这和“隔壁王二未曾偷”有什么区别!
江临也是个实在人,立即回道:“有没有什么都没关系,我不介意。”
孟娴之和崔怀嫣惊呆了,一时分辨不出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许念用力扯了把江临的袖子,咬着牙道:“世子很对我们很有信心,绝不会胡乱怀疑什么。”
孟娴之立即干笑起来,马上吹捧道:“是是是,世子一表人才,又是执掌卓北军、保护大越的战神,谁能与你相比。”
如此浮夸的夸赞,倒是让江临十分受用,他骄傲地朝许念抛过去一个眼神:看你家人多崇拜我。
许念一脸无语,索性低头吃饭,不再理会这场莫名其妙的风波。
这场拜访结束后,全城上下都知道了,崔家二姑娘即将成为卓北世子妃,而且世子对她情根深种,还未提亲呢,就特地备了厚礼去家中拜访,想必是好事将近了。
“没想到,这崔家二姑娘看起来不显山露水的,竟然能把卓北王世子给迷倒。世子才在城里待了多久,竟然就要娶她当正妻,也不管门第对不对得上。”
“你们是不是忘了,崔辞青以前还追着沈大人不放呢,看来人家心里明白的很,该攀哪根高枝,这不就得偿所愿了。”
茶馆里,一群闲人又在眉飞色舞地议论,越说脸上的笑容越猥琐。
突然听到“啪”的一声响,他们连忙抬头,然后吓得全部噤声。
沈钧安站在他们身后,正将椅子重重往旁边一挪,望向他们的眼神带了警告意味。
孟勤兰从他身后走过来,翻了个白眼道:“一群大老爷们,背后嚼人家姑娘舌根,丢不丢人!”
那群人涨得脸都红了,想反驳又碍于知府大人的淫威,再不敢多说一句话,灰溜溜地逃离了茶馆。
孟勤兰找小二结了账,同沈钧安往外面的马车走,看了眼他的脸色道:“放心,刚才教训了他们,这群人以后不敢乱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