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诺肺都要气炸了。
他堂堂林氏将军,骁勇善战,战功赫赫!
“林一诺”的名号怎么能跟尿床这种事连在一起!
更让他窝火的是,这偏偏还是真的!
都怪阿信,动作慢吞吞,被阮家姑娘给撞见了!
阮凌微看向林一诺时,只觉得小林将军的双眼都在冒火,恨不得把她和阿信都给吃了。
阿信连忙转身把脏了的被褥拿走,急急抱了干净的来。
新的被褥刚放到床沿上,就被林一诺一把推到了地上。
阮凌微注视着小林将军手上的青筋,还有他红温了的脸,略微勾了勾唇:“尿了床还乱发脾气,可真是不够乖的。”
“大少奶奶,您……您要不还是暂避一下,将军这边我来伺候就好。”
阿信被他主子瞪了好几眼,只默默承受着将军的怒火。
小林将军时常这样发脾气的,他也习惯了。
倒是这大少奶奶一搅和,将军怕是要气出好歹来。
“怎么,我说得不对吗?”
阮凌微直视着林一诺的眼睛。
她今儿个非要给林一诺来个“脱敏治疗”,为了她以后早上能睡个空气清新的好觉。
从歼敌数千威名远扬,到如今瘫痪在床生活不能自理。
仿佛从天堂坠入地狱一般,这样的天差地别,普通人尚且承受不了,更遑论一位年纪不大的“天之骄子”了。
阮凌微理解,尊重,但不会惯着。
“知不知道自己错哪儿了?”
阮凌微追问道。
“求您了,大少奶奶,您先……”
阿信站在一边急得不行,五官都纠结到了一起。
阮凌微猛然回头:“以后我和你主子说话的时候,你不要插嘴!”
阿信瞬间噤声。
他被阮凌微适才的气势吓到了。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大少奶奶身为主子的尊严。
林一诺的目光如同利剑般锐利,迸发出一股令人窒息的杀气。
疯妇!
真是疯妇!
忍不了,实在忍不了了!
等下就让阿信拿纸笔,他要写休书!!
纵然心中怒火冲天,林一诺也没有开口骂出来,扭头把脸转过去,面朝着墙了。
阮凌微把地上的褥子捡了起来,拍拍尘土。
她原来当医生,每天早上查房的时候,就会遇到像林一诺这样,不听话还闹情绪的人。
收拾这种人,她也算手拿把掐干上老本行了。
连哄带吓唬,一顿就听话。
阮凌微挪了挪林一诺的被子,斜签着坐到床上。
“小林将军,你夜里必然是醒了吧?为何不叫人及时把褥子换了?你这湿漉漉地腾了一宿,应该也没睡好吧。”
林一诺一怔,下意识回头看向阮凌微。
怎的她说起这个?
难道不是嫌自己脏乱臭吗?
“你总是这个样子,会发炎生病的。该叫人叫人,不要觉得难为情。”
“你就当自己现在是个小宝宝,还没长大呢,小宝宝是不会觉得自己不好的。”
阮凌微对上小林将军的眼睛,耐心说道。
林一诺把脸又撇了过去。
他才不是小宝宝呢,他只是……
林一诺在心里苦笑了一下,他如今只是个连吃喝拉撒都不能自主的废人罢了。
阮凌微本以为小林将军听进去了,结果人家又转脸无视她了。
“行,行,我就多余跟小哑巴说这些。小哑巴!”
阮凌微故意凑近林一诺,又调侃他一句。
余光却瞥见林一诺的枕头上,也有星星点点的水渍。
这人夜里是哭了么。
阮凌微心里涩涩的。
小林将军在她眼里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她虽然穿越后的年龄比他小,但她心里年龄比他大啊。
这样一个小孩子,又极好面子,硬生生自己挺了一晚。
也不知就这样窝窝囊囊地度过了多少夜晚。
默默流了多少不为人知的泪。
阮凌微看破没有说破,好言好语把阿信叫过来,让他把小林将军的床褥和枕头,一并都换了。
“你今日去寻些沙土来,按照襁褓的样式给小林将军好好做个褥子。”
阮凌微道。
既然闷葫芦不肯喊人,她只能另想办法了。
“襁褓?”
阿信有些愣神儿。
“对,就是小宝宝用的那种襁褓,里面填了沙土的那种,能吸湿,还能保持温暖和干燥。”
阮凌微继续嘱咐着:“那沙土放进去之前,要好好处理一下,先用太阳晒,再用细筛子筛,然后放进铁锅里炒热,才能放进布袋里,底端要缝得牢牢的。”
林一诺听进去了,偷偷瞟了阮凌微一眼。
她真不是嫌弃自己?
还给自己想了个巧宗儿。
倒显得他没理,真真在乱发脾气。
阮凌微还想再多说几句,半夏隔着门问安:
“大少奶奶可起了?今儿个要给大夫人行礼呢,大少奶奶得早点出来梳洗。”
“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阮凌微抬高了声音回道。
“换好褥子让小林将军再睡会儿吧。白日里给他床头安个铃铛,他既不爱说话,有事便让他扯铃铛好了。”
阮凌微叮嘱完,方给林一诺掖掖被子,径自走出主屋。
屋内,林一诺眸光闪动。
他怎么从阮家姑娘的举止里,品出了一丝……迁就?
他不肯叫人,她便让人给他做“沙土襁褓”。
他不愿说话,她便在床头吊个铃铛,让他拽铃儿。
要不休书先不写了吧,他好像也没那么烦她。
大夫人的院子。
阮凌微起得太早,困得哈欠连连。
李嬷嬷在一旁絮絮叨叨说着敬茶的规矩,她左耳听,右耳冒,勉强站住已是不错。
“大少奶奶请吧。”
阮凌微点点头,双手接过茶盏。
施施然向主座迈进。
林老爷还是没有出现,只有大夫人魏氏端坐于上。
还有几房媳妇婆子守在旁边,和昨天一样。
“母亲,请用茶。”
阮凌微双手将茶盏举过头顶,又紧接着跪下。
裙摆太长了,有些牵绊。
阮凌微只好先一只手端茶,一只手撩起裙摆。
待跪得端正后,再双手扶稳茶盏。
上面久久没有动静,阮凌微正要抬头去看,孙玉珍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大少奶奶此举怕是不合规矩,哪有给婆母单手敬茶的?”
阮凌微凝眉,侧过脸看向三少奶奶:
“你可真是眉毛下面两个蛋,只会眨眼不会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