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凌微把手又往前伸了伸,将红薯递到林一诺嘴边。
林一诺也不抬手去接,直接探头咬了一小口。
然后嚼嚼嚼,嚼了许久。
阮凌微含着笑,就这样耐心地举着红薯。
小林将军吃东西的时候跟个小兔子似的,脸颊鼓鼓的,还挺可爱。
直到烤红薯的蜜汁就要流到阮凌微手上了,林一诺才将红薯拿过来,吸了口糖汁,两只手举着,慢慢地啃。
“我没骗你吧?是不是很甜?”
阮凌微拿帕子替林一诺擦擦嘴角。
“有点噎。”
林一诺的语气带着些许幽怨。
连候在一旁的阿信都觉得自家将军矫情。
那是流心蜜薯诶,怎么会噎?
阮凌微只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忘了给咱们小林将军倒水啦~”
而后从旁边桌上为林一诺倒了杯茶。
哄着林一诺喝了一口,放到了旁边的矮凳上,确保小林将军抬手就能够到。
阿信暗中叹了口气。
他觉得将军有些莫名其妙,好像在许太医面前故意作妖,折腾大少奶奶似的。
阮凌微伺候完林一诺,继续翻动着碳炉上的烤红薯。
“这个也好了。”
阮凌微捏了捏自己的耳垂,缓缓手,又拿起一个被烤得爆了皮的红薯。
“许太医也尝尝。”
就在阮凌微起身略过小林将军轮椅前方,要将烤红薯递到许太医手中时,林一诺突然腾出一只手,朝阮凌微腰间一揽。
阮凌微瞬间失重,一个没站稳,跌落进林一诺怀里。
“你干嘛!”
阮凌微被吓了一跳,蹙着眉,声音透着气恼。
这孩子怎么还学会捣乱了呢?
她坐在林一诺腿上,转过头去怒视着小瘫子。
还没等她教训他,林一诺先垮了脸:
“我还没吃饱呢,你就去喂别人。”
阮凌微惊得嘴巴都张大了,“我哪儿喂别人了?就是递一下。”
“喂的只有你!”
阮凌微伸手使劲儿掐了下林一诺的脸。
刚刚都差点把她弄摔了。
林一诺扬着脸,也不挣扎。
一手拿着没吃完的红薯,另一只手始终环着阮凌微的腰。
他的妻当然只能喂他了!
许太医早没眼看了,往怀里捡了几个栗子,让石头他们带着自己逛逛院子里的菜地。
待不相干的人走了,林一诺的气势也软了下来。
“小微……”
他撒娇般把自己的脑袋往阮凌微的肩上蹭。
阮凌微撇撇嘴,什么毛病,吃个红薯也这么粘人。
“我吃不下了……”
林一诺弱弱用手举着红薯。
这下阮凌微终于知道小瘫子是在使性子了。
“刚刚不还说没吃饱吗?怎么这会儿又吃不下了?”
林一诺默默听着阮凌微质问自己,只继续拿脑袋在阮凌微怀里乱蹭。
阮凌微拗不过他,将剩下的半截红薯接了过来,边吃边道:
“这多好吃呀,只有营养丰富的沙地才能种出来。”
“那个……我咬过了……”
林一诺神情有些不自然。
“我知道啊,我看着你咬的。”
阮凌微道。
“我都吃过了,你还吃。”
林一诺想起之前小微似乎还用过自己喝过的茶杯。
“咋的?一块红薯你也护食啊?”
阮凌微白了林一诺一眼。
“我不是……我的意思是……”
林一诺感觉自己越来越说不清楚,“我咬过的,脏。”
阮凌微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的小祖宗,你怎么又说自己脏?”
“你这样显得我和阿信天天为你擦身子,是在做无用功。”
“我都没嫌弃你,你还嫌弃自己,总不能浪费粮食,是不是?”
林一诺这会儿已经彻底被阮凌微顺了毛,靠着她的肩,乖乖点头。
见许太医和下人们都已走远,阮凌微恢复正色:
“你三弟的事情,你怎么看?”
“林家怕是要乱起来了。”
三房院子。
孙玉珍正在翻弄李嬷嬷送来的箱子。
“这翡翠镯子也太好看了吧,我都多少年没有见过这么好的成色了。”
“哎呦,这对耳环,你瞧,金镶玉的坠子,得费多少功夫?”
孙玉珍身旁的侍女小声提醒:
“三少奶奶,看完便放进去吧。据说这是大夫人给自己女儿准备的嫁妆,哪能有不好的东西呀。”
孙玉珍咂咂嘴。
母亲为了换林国栋一个笑脸,也真豁得出去。
林家或许是她魏氏的林家,但却不是自己孙氏的林家。
母亲不是说要缩减用度吗?
孙玉珍带头裁了好几个丫鬟婆子,都是她掌家的时候不听话的。
反正这会儿人人发愁,魏氏没有工夫细究此事。
“算上这一箱子,现在总共凑成多少两了?”
孙玉珍心有不甘地盖上箱盖。
“回三少奶奶,算上大夫人的,再加上掌事嬷嬷卖铺子所得,一共有……有五万两银子了。”
身旁的侍女一边翻着账本一边说道。
孙玉珍伸手夺了账本,“铺子都卖了,才只有这么点?那几个嬷嬷不会中饱私囊了吧?”
“这个……这个奴婢不知,只不过一间中等大小的铺面,也不过一千五百两银子。”
孙玉珍心烦意乱,丢掉账本。
“母亲张口就是五十万两,还特意在老爷面前说我掌家,这不是把包袱甩给我了么?”
“林府都虚成什么样子了?我上哪儿给他弄银子去?”
侍女用自己的袖子帮孙玉珍拂去凳子上的本来就没有的灰,勉强急着笑,“三少奶奶别急,总会有办法的。”
孙玉珍一屁股坐下来,几乎差点坐到侍女的手上,而后又斜眼看着那侍女道:
“鼠毫,咱们爷之前也挺疼你的,怎的季明出了事,你倒像个没事人似的?”
鼠毫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三少奶奶饶命,奴婢就只是奴婢。爷的事,万万轮不到奴婢去管的!”
孙玉珍神情跟魔怔似的,定定朝空无一人的前方注视良久。
林家兴盛,她未必兴盛。
林家倒霉,她却一定倒霉。
这世间对于女子,从无公平可言。
地上的鼠毫被吓得浑身哆嗦,连连叩头。
孙玉珍深深吸进一口气,再看向鼠毫时,目光中满是轻蔑:
“你在爷床上的时候,也是这般可怜模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