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什么碰，跟谁爱碰你似的。”
阮凌微将自己的手从林一诺怀里抽出来，朝他翻了个白眼。
林一诺这才意识到，他刚刚说了多么露骨的话，耳朵瞬间红了。
阿信本来等着将军示下，这会子发觉气氛不对，忙找个借口退下：
“将军，我去看看等下给您沐浴的热水准备好了没。”
“我也出去了。”
阮凌微眯瞪了林一诺一眼，就要往外走。
“小微，你别走，我刚刚说的话是无心的……”
林一诺一开口，阿信的脚步更快了。
阮凌微停了下来。
其实她也不是生气，只是觉得林一诺下意识说出的话有些好笑。
阮凌微转过身，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无心的？”她轻声重复，语气带着调侃，“那你倒是说说，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林一诺被阮凌微这一问，给问愣了。
他本想解释，却发现自己竟无从开口。
阮凌微见着小林将军窘迫的样子，心中偷笑，脸上仍不动声色。
“算了，说回正事吧，你是不是已经想到，自己到底得罪谁了？”
阮凌微走到林一诺床边。
“嗯。”
林一诺低下头，眸色中已没有了往日的坚决：“可若没有皇上首肯，那伙子宵小之辈，又如何能兴风作浪？”
阮凌微点点头，“你说得对，我觉得你们这个皇帝真不咋样。”
林一诺慌忙作了个噤声的手势，“这话你也只在我面前说说好了。”
他沉吟了半晌，又道：“我想去牢里见见三弟。”
一定还有他的人漏掉的消息，他要当面去和林季明问问清楚。
阮凌微想都没想就同意了，“那你是让阿信带着你出府，还是和林老爷他们同去？”
林一诺的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似乎在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
阮凌微察觉到林一诺情绪的变化，索性坐到床边，轻轻将人揽到自己怀里，让小林将军把头靠在自己肩上。
“你因病不肯轻易出门，是不是还有别的缘由？”
“嗯，什么都逃不过小微的眼睛。”
靠在阮凌微身上，林一诺心中安定了些，卸掉无处宣泄的戾气，软绵绵地挨着他的小微。
“我上次得胜归来，皇上本来要封我为抚远大将军的，可是后来……我中了毒，双腿不能行走，大宁朝不会有一个瘫痪的大将军……”
“朝廷的封赏便停了，就连我中毒的消息，也是秘而不宣，怕是一经走漏，失去了对外邦的震慑……”
阮凌微听着林一诺心平气和地叙述，愈发心疼这位小林将军。
怀中的人不过是个少年，出生在勋贵人家，正是风流纨绔的时候，却已经身经百战，久历沙场。
死里逃生后，本应衣锦还乡，却遭到朝中之人的暗算，废掉双腿，丢了爵位，就这么窝窝囊囊地活着。
最先看不起他的，还是林府的家人。
她一定可以治好他的。
阮凌微心中想着，自己就是拼尽一身医术，翻遍古今医书，也要让小林将军重新站起来。
林一诺微闭着双眼。
曾经的锥心之痛也能云淡风轻地说出来了。
他觉得自己好像已经迈过了最难的那道坎，终于已经没有什么能够真正打倒他。
当然，兴许只是因为他在心爱之人的怀里，才能有如此心地。
大宁。宰相府。
宰相何钦正在院中纳凉。
他单手捋着胡须，另一只手拿着书。
脚下的娈童不断发出呻吟。
“大人，林家好像要借高利银子，如此凑齐赎人的款项倒也不难，那林季明若真被他们赎了去，岂不乱了大人您的计划。”
男子声音细细的，双手抱拳，语气恭顺极了。
“啊……”
匍匐在地的娈童猝不及防发出一声痛呼。
何钦厌恶地朝下望了一眼，那声音便即刻止住。
“这点小事你也要巴巴儿的亲自来说？”
何钦声音透着沙哑。
“大人您的事儿，怎么会是小事呢！”
阶下的人极尽谄媚。
“宫里的那位如何了？”
“都好，都好，大人您吩咐的东西，日日都加在……”
“嘘——”
何钦将手放在自己唇上，脸上挂着狞笑。
那人立马会意，朝自己嘴巴扇了一下，笑嘻嘻地行了一礼。
“银子够了，人，自然可以带走。但，不能是活的。”
何钦抬脚碾着地上那娈童的肩。
那娈童声音都虚了，不住地低声求饶。
“没骨气的东西，折磨起来都这么没有滋味……”
“大人，那骨头最硬的，过了您的手，不还是站都站不起来了么？”
何钦似乎对这番话颇为受用，同那人相视一笑，又狠狠踹了一脚地上的娈童：
“这玩意，赏你了！”
“谢大人！”
地上的人眼见着就要叫起来，那人眼疾手快将身上的帕子塞进娈童嘴里，就这么直直地拖了出去。
浓墨般的夜色中，何钦抬手在空中比划着。
他手书了一个“林”字，而后望着无垠的夜空，狂笑不止。
林一诺的小院。
阮凌微在厢房的屏风后忙碌着。
许太医临走前还开了个洗药浴的方子。
药液煮沸后，阮凌微决定要过滤掉药渣才能倒入浴桶，以免药渣划伤了小林将军。
屋里药香浓郁，充斥着微苦的气息。
林一诺只穿着寝衣，摇着轮椅，轻声道：“小微，剩下的让阿信来吧。”
阮凌微按着小林将军特制的浴桶，直起身来。
“行，那我先出去了。”
“大少奶奶您慢走。”
阿信贴心道。
这里水汽重，地面难免会滑一些。
阮凌微大大咧咧摆手，来到院中站着。
已经过了中秋时节，下弦月却亦明亮地很。
天高云淡，她打算吹吹风，散一散身上的药味，再去休息。
忽然听得背后扑通一声。
好像有人摔倒了。
“啊！将军当心！”
屋里传来阿信的尖叫。
哗啦一下，又是什么倒地的声音。
似乎还伴着水声。
阮凌微慌了，林一诺摔倒了？
还是他发脾气把浴桶打翻了？
她来不及细想，一个箭步冲回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