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诺，你醒醒，一诺。”
阮凌微索性掀了被子，把身旁的人推醒。
林一诺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瞧见小微神情严肃：“来，你再踹我一脚来，就像刚刚那样。”
阮凌微想还原一下当时的情景，以此判断小林将军的腿究竟又是痉挛还是恢复了知觉。
林一诺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摇摇脑袋认错，“小微，我不敢了……”
“不是，你腿好像会动了，你再动一下试试？”
阮凌微全神贯注盯着小林将军的右腿。
“我腿会动了？”
林一诺小声重复着，顺着小微的目光看过去，在他心里，他的腿已经“死了”，像两条笨重又甩不掉的尾巴，他已经忘了动腿应该怎么使劲儿。
“哎，哎，你压着我头发了……”
准备坐起身来的阮凌微，刚抬头又被扯到头发，疼得躺了回去。
“小微……对不起……我胳膊抬不起来了……”
林一诺的语气透着惊慌。
阮凌微偏过头，自己把小林将军的胳膊拿开，果然沉甸甸、软绵绵的，就像他的腿那样。
“小微……我又吵到你睡觉了是不是……”
林一诺用另一只还有力气的手努力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
而后阮凌微眼睁睁地看着小林将军的右腿，朝前蹬了一下。
林一诺也看到了。
是他自己的腿在动！
但他看着那条腿时，却又“指挥”不了它似的，使不上力。
“别着急，慢慢来，应该不是痉挛，而是这处的经脉通了，你需要先适应一下，找找感觉。”
阮凌微轻轻摸了过去，顺着小腿往下按揉。
及至脚踝处，阮凌微刚碰到小林将军的脚掌，林一诺就腾地一下缩回了腿，“痒，痒！”
“那没事了，知道痒了就是有了知觉了。”
阮凌微松了口气。
林一诺慢慢俯下身，贴近自己的腿，是真的，他的右腿恢复了知觉。
但是左胳膊却无法动弹了。
没有想象当中的惊喜，林一诺看向小微的眼神中，有些不知所措。
阮凌微抿紧唇，仔细思考了一会儿，抬头正好对上林一诺那双泪汪汪的葡萄眼，连忙安慰道：“别怕，这已经是很大的突破了，以后你说不定很快就能摆脱轮椅，可以拄着拐练习走路了。”
聪明如林一诺，怎能不知这背后的隐忧。
“小微，这毒在我体内游走，是不是更加频繁了？是不是还有可能游走到心脉、肺脉？”
阮凌微犹豫片刻，还是直视着小林将军，微微点了点头。
这也是她最为担心的地方。
右腿恢复知觉，看起来是好兆头，实际上也可能是毒性爆发的前兆。
在四肢沉淀的毒还可以医治，如果毒蔓延至心脏或者肺腑，那按照这时的条件，便无力回天了。
“你且安心养着，我来想办法。”
阮凌微拉林一诺入怀，拍拍他的背，安抚着，眉宇间却升起一股忧愁。
魏氏院中。
林国栋从诺儿那里回来后同样愁眉不展。
“老爷还在担心季明的事吗？事在人为，也由天定，您自己的身子也要当心。”
临睡前，魏氏劝了一句默默唉声叹气的林老爷。
“你不懂，季明是为了他哥，诺儿中毒的证据，全部都指向何钦，但何相是什么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岂是他或者咱们小小一个林家所能撼动的。”
林国栋长叹一声，挨着魏氏躺了下来。
魏氏静静听着，不顺从也不反驳。
事关朝廷，她一个妇道人家言多必失。
起身替林国栋掖好被子，魏氏也感叹了一句，“老爷，您的白发变多了。”
“嗯……”
林国栋含糊地应了一句，仿佛马上就要睡着了。
翻了身，背对着魏氏，林国栋睁开眼睛，凝视着屋内空洞的黑暗。
季明的事也就罢了，还有更让他担忧的。
诺儿与阮家姑娘恩爱有加，但面对继母魏氏也能笑脸相迎，绝不是诺儿本身的性情。
除非……
林国栋不敢深想。
他的儿子他知道，林一诺周身散发着一种不管不顾的气质。
一个人只有在面对板上钉钉的死亡的时候，才会有这样的气质。
就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又一日。
阮凌微在小厨房大喊：
“谁把我馒头扔了？”
杏儿和半夏还有石头都匆匆跑了过来，在院子里晒太阳的林一诺，摇着轮椅也往这边去。
“回大少奶奶，奴才看那馒头发霉了，没法再吃了，所以就……就扔了……”
石头低着头，怯生生回道。
阮凌微怒气不减，“我是不是说过，这几个馒头就放在这里，不要动？”
“是……大少奶奶，可奴才看馒头上长了厚厚的一层绿毛，定是不能吃了才……”
“我要的就是那个毛！”
阮凌微气呼呼地打断石头。
林一诺歪着头，小微想要发霉的东西？
他摇着轮椅进了小厨房，“石头，你也知道大少奶奶对下人一向宽和，主子说了什么，照做就是，不要自作主张。”
林一诺对着石头严肃道：“去石板路上跪一个时辰好好想想。”
“是，将军，大少奶奶，奴才知错了。”
石头声音低低的，自去院中领罚。
阮凌微还处在失去了绿毛馒头的懊恼中。
这几日天气干燥，轻易还生不得霉呢！
她想用长了青霉的馒头，尝试着提炼出青霉素。
青霉素能够抗菌，关键时刻说不定能为小林将军捡回一条命来。
她准备好了棉布，又将木炭磨成粉，还准备了盐粒用来进行盐析操作，结果最最关键的青霉不见了！
林一诺发落完石头，转过来轻轻摇着小微的手，“微微想要馒头上的绿毛？只要有绿毛就可以吗？还是一定要是馒头上的。”
阮凌微看向林一诺时，小林将军目光诚挚，让她一瞬间有些动容。
他不问自己为什么要，要来做什么，哪怕是这么奇怪的东西，他也只是想帮自己弄到。
“都行。”
阮凌微摸了摸林一诺的头。
“唔，我瞧着院子里那筐桔子，倒是有几个已经烂了的，我去给你挑出来。”
林一诺摇着轮椅又准备往外去，“小微是要提炼毒药吗？可不能用在我身上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