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凌微瞄了一眼地上摔碎的碗,没理会阿信的话,先给自己倒了杯茶。
抿了一小口后,才颇为好笑地看着林一诺道:“生气啦?”
小林将军发起火来,旁人害怕,她却不怕。
“没有。”
林一诺咬着下唇。
他即便生气,生得也是自己的气。
微微好像从来没有郑重其事地唤过自己一句夫君、相公之类的。
但这不能怪小微,而要怪他自己。
一直没能成为小微可以倚仗的依靠。
“对不起……我不该发脾气,也不该砸东西。”
林一诺低头说这话时,眼尾已然泛红。
蜷在轮椅上的身子试探着往地上移动,胳膊企图伸向不远处的碎片。
“哎,你别乱动,当心划到手,让阿信收拾。”
阮凌微见小林将军要去捡地上的碎瓷片,连忙放下茶盏起身,从背后轻轻环住了一诺。
阿信不动声色地蹲了下来,心中五味杂陈。
值得高兴的是,将军和大少奶奶吵架,没吵几句,就原地和好了。
不高兴的就是,将军的手是手,他的手也不是爪子啊,被瓷片划到也会疼的!
哎,他不过是个没人疼的下人罢了!
林一诺微微转过头,红着眼睛看向小微。
“怎么啦?不就是因为我不肯花你的钱嘛,就生这样大的气。”
阮凌微调侃了一句,而后正色道:
“我知道小林将军你不缺钱,但那银子都是你拿命换的,我不是和你说过么,得留着,不能随随便便就让人用了。”
林一诺仍是一副不大高兴的样子,用气鼓鼓的小脸儿去蹭小微的胳膊。
“好啦~过几日我要去看看新买的那处宅院,带你一起去,好不好?”
“唔?”
林一诺一下子精神起来。
微微说过,那处宅院是她自己买下,留着以后住的,也算是她的家吧。她肯带自己去她的家,是不是也是一种亲密的表现呢?
就像现在她正环抱着自己一样。
“微微,你也会这么抱着你室友吗?”
林一诺冷不丁问了一句。
阮凌微脸色一沉,“你去不去?”
“去、我去……”
林一诺连忙应声。
五日后。
霁雪初晴,微风轻拂。
阿信提前在地上铺好毯子,只等着大少奶奶敲掉小林将军腿上的石膏后,他收拾打扫更方便些。
“啊嗷……”
阮凌微刚举起木槌,就听得林一诺一声怪叫。
“怎么了?”
阮凌微凝眉问道。
“微微,我疼……”
林一诺的声音委委屈屈的。
“林一诺!你再装可怜试试?”
阮凌微拿着木槌在他面前比划了一下,“刚刚是我用手掰石膏的声音,敲都还没敲一下呢!”
林一诺默默舔唇,面露尴尬。
糟糕,戏过了。
他原本想装作很疼的样子,这样等下和小微出门的时候,又可以肆无忌惮地和她贴贴了。
对面的人老实下来之后,阮凌微三下五除二,将林一诺腿上的石膏,尽数敲裂,再用手轻碾,扯出纱布的一头,在腿上绕几圈,丢到地上。
“恢复得不错,现下还不能走动,但躺着和坐着的时候,可以抻抻腿,提前练习一下。另外就是要注意保暖,不能受寒。”
阮凌微松了口气,“出门的话,还是穿裙子,反正上面还要盖毯子,别人看不见的。”
“谢谢你,微微。”
林一诺的感谢发自肺腑。
阮凌微摸了摸林一诺的头,去除石膏的时候,也是疼的,因为还没有拆线,皮肉并没完全长好,只是里面的骨头无碍了。
有一诺刚刚闹了一回在先,真疼的时候,他反倒一声不吭忍着了。
这家伙,有时候还怪招人疼的。
“微微,林家那几间老铺子怎么样了?”
林一诺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挺好啊,尤其是成衣铺,最近的生意突然好了起来,哎?阿羊是不是还在外面等我呢?把他叫进来吧。”
阮凌微道。
小林将军知道是自己接盘了林家老铺,她每次出去谈生意,也都拿这几间铺子当幌子。
林一诺盖着毯子,靠在轮椅上偷偷倒吸着冷气。
疼,实在是太疼了。
只不过他不想让小微看出来而已。
最近梧桐处的阿诚和自己密报,凌记成衣铺新来的伙计,就是从林家负气出走的三少奶奶,孙玉珍!
再三确认后,林一诺让阿诚趁着夜色,把人套上麻袋,胡乱打了一顿出气。
又放回了铺子里,继续给他家微微做活。
打人的事,他没打算和小微说。
但孙玉珍来了她名下铺子的事情,应该让阮凌微知晓。
故而才有了他刚才,突兀地问起老铺生意之事。
“是谁出的主意啊?繁樱吗?我就说我没用错人吧。”
听阿羊报完账的阮凌微,忍不住夸了下自己选用的繁樱掌柜。
“回大少奶奶,是另一个人,老奴正准备和您详说此事。”
阿羊环顾四周。
将军和阿信也不算外人,但事关林家的声誉,他不确定,这两人是否会站在大少奶奶身边。
阮凌微见阿羊似乎吞吞吐吐,挥手让阿信先出去叫马车,转身则对着阿羊说道:“你不必顾忌什么,铺子经营的事,没有将军不能听的。”
“大少奶奶,提出冬衣改良建议的人,正是林家原来三房的孙玉珍,林家一直搜寻未果的三少奶奶。”
阿羊小心翼翼地恭敬回道。
“哈?竟然是她?”
阮凌微略显吃惊,“这人也真够可以的,能在繁樱手底下做活,还能提出这么好的意见,求生欲挺强啊……”
阮凌微摸着下巴,“没人告诉她铺子背后经营的人,到底是谁吧?”
“大少奶奶放心,不曾有。老奴亦特意叮嘱过繁樱掌柜。”
阿羊说道。
他隐隐有些担心,大少奶奶一定能从话里话外察觉到,自己已经将孙玉珍来凌记成衣铺的消息,隐瞒了一段时间。
“那就好,那就好。”
阮凌微思忖着来回踱步,“早知道她就藏在我的铺子里,我就应该花钱找梧桐处的人,趁着月黑风高的夜,把那厮套进麻袋里,往死里揍一顿出气!”
阮凌微恶狠狠地说完,扭头正好撞见满脸惊恐的小林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