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凌微心中猛然生出不好的预感。
她怎么就阴差阳错救了死对头的人呢?
现在母子平安,能否作为用来要挟何钦,或是对付他的筹码?
自己这样做,又是不是太过阴损了呢?
然而没等她考虑清楚,许清扬先惨白着一张脸回来了:
“阮掌柜,这次的诊金要不就先不收了吧?或是看看女子身上有什么值钱的首饰,咱们便留下,抵了这诊金好了。”
阮凌微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这不像是许太医平日的风格呀。
诶,后面那个小厮怎么跟进来了?
阮凌微朝许清扬侧身的方向缓步走去,终于看清,那个黑脸小厮,拿刀抵着许清扬呢!
“这位好汉,产妇气虚力竭,此刻还不宜挪动,有什么话,咱们也坐下说吧。”
阮凌微一面使出缓兵之计,一面轻咳了两声,又重咳了三声。
这是她与阿征他们的联络暗号。
“孩子呢?把孩子给我。本来也是要去母留子的,这个病秧子,你们想要就留着好了。银子我们一丁点都不会出的。”
黑脸小厮坐了下来,跟到了自己家似的,先倒了杯茶,一饮而尽。
完全是无赖做派。
阮凌微的脑子正在飞速运转。
众人皆知何钦爱慕男色。
这个女子不太会是何钦的女人。
但黑脸的这位为何会有去母留子一说?
难道说,当朝宰相何钦,随便寻了个女人,来延续自己一脉的香火?
这些谜团一时半会儿未必就能解开。
当务之急还是先留住这个女人,还有孩子的性命。
“好汉,诊金的事情可以先赊账。产妇气虚,带动着孩子也是气弱之症、先天不足,需要留在我们医馆观察两日。”
阮凌微徐徐开口。
“如果强行将孩子抱出,再吹了冷风,恐怕等不到回何府。”
“你怎知她是何府的人?!”
黑脸小厮瞪着眼睛反问道,“不对,你在套我的话!”
说着腾地站了起来,直奔阮凌微而去。
许清扬猛然横在他二人中间,被那糙汉推了个趔趄,又被阮凌微扶住。
“许太医!当心!”
阮凌微急急说道。
“太医?”
黑脸大汉面露不屑:“你这小破医馆,还藏龙卧虎啊。”
阮凌微朝半敞着的门口望了望,神情平静,嘴角甚至勾起一抹笑意:
“好汉,不管你信不信,我这医馆开业之日,何相可是当面来庆贺过的。”
阮凌微仰头朝着药柜最中央的架子点了点,“诺,这便是何相送来的贺礼。”
那黑脸汉子怔住了。
药柜中间放着的,确实是一个极其精美的药材锦盒。
里面的人参根须完整且是他从未见过的硕大。
还有其他许多看起来华贵但自己辨认不出的药材。
兴许这个医馆,还真有些来头呢。
他是何府的人,但只是外围的小厮,进不了内院儿的。
自然无从得知何相与谁交好。
不过最近听着杂役们嚼舌根,何相好像连着往某个医馆跑了两日,不会就是这家医馆吧?
“呵呵,掌柜的,阮掌柜,是不是啊?”
黑脸汉子搓搓手掌,语气陡然谄媚了起来,“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自家人了不是?”
“既然这样,人和孩子,我们都先放在这里。我们回何府报个信儿,再回。”
“慢走,这里交给我们便是。”
阮凌微客气地回了一礼。
“兄弟们,咱们撤!”
黑脸汉子跨过门槛,来到医馆门口,却发现门外已经空无一人。
他那些个同伴呢,难道先得了消息,回何府了?
怎么没人通知他呢!
那汉子顿时就有些急了,迈开步子就要往回冲。
又被刚赶到门外的阮凌微叫住:
“好汉,我店里的伙计给您叫了马车,钱也付好了,您路上当心。”
“不谢。”
黑脸汉子心不在焉地抱了下拳,着急忙慌进了马车。
掀开轿帘那一刹,他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僵在了马车横梁上。
马车里,他的兄弟们,正像叠罗汉一样,整整齐齐堆得老高!
全都不省人事!
一个个还鼻青脸肿的,应是被打得晕了过去。
黑脸汉子还没想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就被赶车的车夫一个手肘,也怼进了马车内。
“驾!”
马车向前急速而行。
黑脸汉子终于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惹了不该惹的人!
入夜。
阮凌微新宅。
杏儿并没有跟回来,留在医馆照顾产妇和孩子了。
医馆临时雇的伙计,也在那里帮衬。
毕竟掌柜给的月例银子,实在是太慷慨了。
阮凌微回到宅内,只觉得更加空虚,她叫住了沿途一直暗中保护自己的暗卫阿征:
“阿征,以后你和弟兄们住在厢房吧,不要总居无定所的,神出鬼没,有时还吓我一跳。”
阿征听完,立刻跪了下来:
“属下该死,以后会吩咐他们藏好行踪,避免再吓到大少奶奶。”
他说完,连忙又哐哐磕了两个头:“属下该死!避免再吓到小姐!”
“哎呀,好啦好啦!我不在乎这些称呼呢,也不会因为你一时忘了改口而责怪你。”
阮凌微亲自将人扶了起来:“我只是感慨一下,毕竟你们现在不需要过于紧张兮兮地过日子了,我这儿一般不会有什么事。”
“当然,白日里医馆的事情,还要多谢你们。”
阮凌微又补充道。
“这都是属下分内之事,小林将军也着意叮嘱过的。”
阿征特意将“小林将军”四个字咬得极重。
阮凌微的关注点果然到了林一诺身上,“你们现在成天围着我转,那小林将军呢?他那里可是换了一批暗卫?”
阿征摇了摇头:“将军身边无人了,他把所有心腹,都派来保护您了。”
“什么?明明他的处境比我危险多了啊?我也着实用不了这么多人,回头你去告诉他,送走一些,人太多了,我也养不起的。”
阮凌微试着把人往外推推。
“大少、不不,是小姐,这事无需小姐操心,我等的月例银子,都是将军来给。”
阿征接着解释道,“将军说他腿好了,一般人近不了他的身的……”
阮凌微听着听着,突然有些伤感。
有几日没听到林一诺的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