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霁把程菲平着放回了地上，随后站起身，走到了那个罐子旁，伸出了手想要触摸那个罐子。
“别……”
一道细微的女声从脚下传了出来。
李霁和汪天启都愣了一下，低头看了过去。
被丢在了地上，已经没有了头发，甚至连“头盖骨”都被取了下来的程菲缓缓睁开了她的眼睛，看向罐子的眼神中带着悲伤。
她吃力地开口说道：“别碰它……不要破坏它……求你们了。”
她的语气虚弱且卑微，完全听不出片刻之前的狠厉与无情，就像是她的她的命脉已经被人握在了手里一样。
事实也确实如此。
李霁停下了伸向罐子的手，但并没有将手收回。
她在等着程菲的后文。
至少她认为程菲不可能什么都不透露出来。
程菲积蓄了一些力气，撑着地面坐了起来。
她看了一眼身旁同样被放在地上的自己的“颅骨”，并没有伸手去捡，反而拿起了被随意丢在一边的假发，重新戴在了自己的头上，调整好方向。
她不是不想反抗，只是自己最重要的东西现在还在对方两人手里，她很确定，只要自己稍微表现出一些不配合，这两人就能在兵器冲过来前把那个罐子摔碎。
她的脸上浮现起了挣扎的神色，但最后只剩无奈。
“唉……”她叹了一口气，看向了李霁，“你们有什么想问的，都可以问，只要我知道，我会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
她的眼神落在了李霁身旁的罐子：“只要……你们不破坏那个。”
汪天启和李霁对视了一眼，心中都明白，这颗大脑对于程菲而言重要性已经超越了一切。
随后，汪天启抬了抬手，示意李霁先问，她的探索度一定是比自己更高的，或许有更多的疑惑。
李霁也并不客气，她看着程菲的眼睛，并没有被她眼中的悲伤所影响，语气平淡地开口。
“你到底是什么人？”
程菲的视线从那罐大脑上移开，回到了李霁身上，随后垂下眼帘，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毕业生……”在察觉到汪天启“你都已经不是人了，还在编什么故事”的危险眼神中，慌忙改口：“我原来是一个人。”
“因为一些意外，同样来到了这家医院。可我的运气没有你们好，那一次所有的队友们都完全不配合，不仅没有人去调查，还整天怀疑这都是队友搞的鬼。”
她摇了摇头：“如果不是这样，我们也不会全军覆没。”
“我老老实实地按照病人守则上的内容按时吃药，以为这样就能安全地离开医院。可我面对的却是被生剖用来制作标本。”
她的表情变得恐惧，声音中也带上了点颤抖：“我在痛苦中死去，本以为我的一生就到此为止了。可是当我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我已经变成了这副模样，坐在了院长办公室里。”
“而我的面前，即便它被从我身体里拿了出来，我也依旧能感知到，这就是我的大脑。”
李霁皱着眉，思考着程菲话里的问题。
“你说你是死亡之后醒来就变成了医院的院长？”
她脸上的恐惧还没有完全褪去，听到了李霁的提问，勉强扯出一个自嘲的笑容：“毕竟我只是一个野鸡大学毕业出来，还不去找工作，啃了几年老的宅女，就我这学识水平，正常来说也做不到医院院长的位置吧？”
这时汪天启开口问道：“也就是说，作为半道出家的你，也不知道这家医院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算是知道一点吧。毕竟院长的权限很高，甚至能够决定实验内容。”她点了点头。
“这栋实验楼是很早之前就在的了。当时的研究目标可能更偏向于人工智能。嗯……用网络设定来说就是赛博朋克、义肢义体之类的吧。”
“当然，那时候在地底下的空间，还有不少的细菌、辐射研究。那些变异的怪物就是由辐射研究制造出来的。”
“那现在这栋楼里的研究都是你指定的计划？为什么？”
“为什么？”程菲感觉这个问题有些荒谬，她伸手扯住了自己的一块皮肤，慢慢地往外拉，有了一定长度之后，松开了手，那块皮肤迅速回弹，变回了原来的模样，甚至连红痕都没有。
“就我现在的这副身体，还有什么理由呢？难道我还有想法去cos海贼王路飞，来表演一个‘橡胶橡胶手枪’？”
“正巧，我在院长办公室里发现了一张‘授权书’，上面写了我作为院长，有权力安排他们进行我指定的研究。”
“所以我想安排人来研究肉体的制作和精神的控制，并且将这两者混合在一起，说不定以后就能为我造出新的身体，并将精神也附着到肉体上去，这样我就相当于重获新生了。”
“那和境外势力的合作以及向某些大人物出售器官的事？”李霁继续问。
“我不清楚是谁、为了什么制定开展的事。因为在我进入这个副本之时，这些交易就已经在了。不过我并没有主动提出要修改——毕竟开展实验确实需要大量的经费。”
“而这些交易能够赚到的钱，比起老老实实治病救人可算得上暴利多了。”
李霁想到了莫莉，她只是个小女孩，竟也被卷进了这些丧心病狂的实验中来。
她语气不善地开口说道：“那你的那些‘实验材料’都是怎么来的？”
“有些是被人买进来的，有的是自己来的。”随后她看着李霁，笑了笑，“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梦中的那个小女孩是吧？”
“那段时间正处于医院比较缺少实验材料……缺少人的时候。”程菲注意到，当自己还把人说成是‘实验材料’的时候，汪天启的脸色有些不爽，于是她赶忙换了一种说法。
“那时我想着，不如就在医院开设心理科，抓门引渡那些犯了错的罪犯，反正他们都犯了罪，可以说是对于世界没有丝毫益处，倒不如用来给我、给人类社会再做出点贡献。”
“也正好这时这个小女孩被送进了医院，也正巧她是个父母双亡、寄住在亲戚家的小孩。”
“亲戚们对她也并不好，她在学校被欺负了，亲戚也都只会认为是她的问题。当她被送进了精神科关了起来后，并没有人会来探望她。”
“因此在经过一系列入院测试后，研究员们发现她的精神力相当强大，就干脆把她当做原材料，制作可以控制怪物的设备了。”
“在她死后，我看她可怜，特地让人把她埋在了大树下。”
李霁皱起了眉头：“不对，她向我表示，是医院行政楼里的某人出现在她被欺负的现场，也是那个人帮她杀了欺负她的男生的。”
“可是从你的话里似乎是在表示，你对杀害那几个男生的事毫不知情？我劝你不要撒谎比较好。”
程菲一下子表现出生气的样子：“我没有必要撒谎，我压根离不开这所医院！行政楼里也只有我长住，没有第……”说到一半，她似乎想起了什么一样，突然表情变得震惊。
“不对……实验楼里还有……”她的话没有说完，只听见“咔咔”的声音从玻璃罐上传来。
回头看去，那颗悬浮在水中的大脑，突然开始急速缩小，变成了拳头一样的大小，随后猛的爆了开来，震碎了玻璃，莹绿色的营养液碰洒在了地上，以及李霁的衣服上。
而程菲彻底失去了动静，就像是被切断了线的提线人偶一样，倒在了地上。
她的假发随着她的动作再一次掉落在了地上，露出了空空荡荡的颅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