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那李安硕与李万原两家,在过去短短数年之间,可谓是境况迥异。先来说说李安硕一家吧,郭美娟尽管口不能言,但她勤劳贤惠、手脚麻利,嫁入李家后的次年,便为李安硕诞下一个白白胖胖的大胖小子。紧接着,没过多久,家里又迎来了一位可爱的小闺女。如此一来,儿女双全,正好凑成了一个“好”字。他们为儿子取名李承文,寓意着孩子将来能文采出众;而女儿则唤作李承月,希望她如同皎洁的明月般温柔美丽。随着时间的推移,李安硕家中的生活蒸蒸日上,一天比一天过得红火。
然而,再看李万原那家子,情况可就大不相同了。这李万原整日游手好闲、好吃懒做不说,稍有不顺心的时候,还会对自己的媳妇乱发脾气。想当初,他媳妇在婚后第二年怀上了身孕,这本该是件喜事,谁知这狠心的李万原竟不知道怜惜,一次发脾气的时候没留意一脚踢上了何芊菊的肚子,第一个孩子没保住!
自那以后,他媳妇的身子骨就一直不太好,后来再次怀胎,却偏偏赶上了一个大雪纷飞的寒冬。就在某天夜里,只因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李万原竟然毫不留情地将身怀六甲的妻子赶出了家门。可怜那孕妇挺着个大肚子,在冰天雪地之中苦苦挣扎,最终因受冻受惊导致提前分娩。就这样,这个在艰难困苦中降生的女婴被取名为冬雪。说来也怪,这冬雪虽是李万原唯一的女儿,可他对这个亲生骨肉却是毫无喜爱之情。
此时此刻,面色苍白如纸的李冬雪正紧闭双眼,虚弱地发着高烧躺在那张破旧不堪的床上。而房间里,却传来阵阵令人揪心的吵闹声和打骂声。
只见李万原如同一只发狂的野兽般,疯狂地用脚猛踹着蜷缩在地、瑟瑟发抖的何芊菊,口中还不停地谩骂着:“你这没用的贱货,连个带把儿的儿子都生不出来!好不容易生个丫头片子就算了,可如今这赔钱货居然病得快要死了!要是她真有个三长两短,老子非把你卖给人贩子不可!哼,还不如老子养两头猪呢,到了过年的时候好歹还能吃上几口猪肉解解馋!”
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何芊菊只能紧紧抱住自己的脑袋,嘴里不停低声下气地道着歉:“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求求你别再打了……”然而,这样的求饶并没有让李万原停下施暴的脚步。
站在一旁的郭芳子双手叉腰,满脸鄙夷地附和道:“就是啊,真搞不懂当初你到底看上她哪一点了?要啥没啥,就连那个哑巴都比她强得多呢!人家哑巴虽然不会说话,但至少还给自家男人一口气生了一儿一女。再瞧瞧她,整天只知道哭哭啼啼的,简直就是个丧门星,太晦气了!”
听到这话,李万原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何芊菊的鼻子骂道:“妈的,老子真是瞎了眼才会娶了你这么个不中用的东西!早知道如此,当初老子无论如何也不会拿我那哑巴表妹去跟你交换!不然的话,现在该发愁生不出儿子的就是他家李安硕了!”
何芊菊闻言,惊愕地抬起满是泪水的脸,难以置信地望着李万原,声音颤抖着问道:“你们说什么?什么叫换了我……”
郭芳子双手叉腰,气势汹汹地说道:“哼,你怕是还不知道呢!想当年啊,本来要娶你的那个人可是李安硕那臭小子。也不知道他走了什么狗屎运,我竟然鬼迷心窍地把我的亲侄女介绍给了他。结果可好,如今你这倒霉玩意儿反倒进了我们家门!要是没有这一出,他们李家哪能这么快就儿女双全哟!”
听到这番话,何芊菊早已泪流满面,她心如死灰地喃喃自语道:我的这一生,就被这些人给毁了......泪水顺着她憔悴的脸颊不停地流淌下来,仿佛诉说着无尽的委屈和痛苦。
就在这时,躺在床上一直安静的冬雪忽然咳嗽了两声。声音虽然不大,但在这寂静的房间里却显得格外清晰。只听见冬雪用微弱的声音喊道:“娘,我口渴,想喝水!”
何芊菊闻言,立刻止住了哭泣,手忙脚乱地拿起桌上的水壶,迅速倒了一碗水。然后快步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扶起女儿,让她靠坐在床头。接着,何芊菊端起那碗水,轻轻地吹去表面的热气,再将碗边凑到冬雪嘴边,柔声说道:“来,雪儿,慢慢喝,别着急。”
郭芳子满脸怒容地指着院子里地上的碎片和水渍,大声呵斥道:“真是个没用的赔钱货!一点儿用处都没有!我可是听别人说过了,只要让咱家闺女头顶一碗水,在院子里朝着南方跪下烧一炷香,咱们家明年就肯定能生出大胖小子来!结果呢?她可好,才跪了半炷香的时间,不光把水给洒得满地都是,就连那只碗也被她给摔碎了!你这是想让我们老李家断子绝孙呐!”
何芊菊听到这话,心里猛地一惊,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女儿冬雪突然发起高烧并不是因为自己照顾不周,而是因为婆婆郭芳子想出的这个荒唐法子。她心疼不已,连忙解释道:“娘啊,冬雪她毕竟还只是个小孩子呀!您怎么能忍心让她在如此炎热的天气里跪在院子当中呢?我看她多半是中暑了才导致生病发烧的!”
然而,郭芳子根本不听儿媳的辩解,扬起手狠狠地朝着何芊菊脸上甩了一巴掌,怒骂道:“我在这里讲话,哪里轮得到你来插嘴顶嘴?赶紧叫那个死丫头起床,重新到院子里给我跪着去!今天非得让老天爷看到咱老李家求子的诚意不可!”
何芊菊捂着被打得火辣辣疼的脸颊,眼泪止不住地在眼眶里打转,但她依然强忍着心中的委屈和恐惧,苦苦哀求着婆婆:“求求您了,娘!冬雪她现在真的已经病倒了,身体虚弱得很,实在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啦!”
站在一旁的李万原见状,二话不说,上前一步,同样用力地扇了何芊菊一记耳光,恶狠狠地吼道:“少在这里废话!她不愿意去,那就你去!总之,必须得有个人替老子去求一个儿子!”
李冬雪面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她艰难地用双手支撑着身体,缓缓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爹,你们别再打娘了!我去,我愿意去跪着!”李冬雪的声音虽然微弱,却充满了决绝和勇气。
一旁的何芊菊心急如焚,连忙伸手按住女儿,焦急地说道:“不行,冬雪,你快躺好,千万不能乱动啊!你现在身子还很虚弱,需要好好休息才能尽快康复。娘去跪一会儿没关系的,这点苦娘能受得住!”
然而,何芊菊话还未落音,便毅然决然地转身走到门外,双膝一弯,直直地跪了下去。此刻正值烈日当头,炽热的阳光毫不留情地照射在她身上,仿佛要将她烤化一般。
没过多久,何芊菊就开始感到头晕目眩,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起来。但她咬紧牙关,强忍着不适,努力保持着清醒。终于,她再也支撑不住,身子一歪,昏倒在了地上。
看到这一幕,李万原不仅没有丝毫怜悯之心,反而恶狠狠地骂道:“真是个没用的东西,就这样被太阳晒死算了!”他的话语如同冰冷的利刃,刺痛着在场每个人的心。
站在旁边的郭芳子更是轻蔑地朝何芊菊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嘴角挂着一丝冷笑,似乎对何芊菊的遭遇毫不在意。
就在这个时候,哑巴郭美娟无意间瞥见了昏倒在地、不省人事的何芊菊。只见她心急如焚地立马跑到了李万原家门前,挥舞着手势,示意要将何芊菊挪进屋内好生歇息一番。然而,站在门口的李万原却蛮横地拦住去路,恶狠狠地吼道:“你一个哑巴,瞎掺和我们家事做什么?就算她在这里被太阳活活晒死,我也绝不允许她进来!”
眼看着日头越来越毒,何芊菊就这样一直暴晒下去肯定不行。郭美娟无奈地叹息一声,不顾李万原的阻拦,毅然决然地扶起虚弱不堪的何芊菊,艰难地将她带回了自家屋里。一进门,郭美娟就赶忙打来一盆凉水,浸湿毛巾后轻柔地为何芊菊擦拭着脸庞,又拿起一把蒲扇,不停地扇动着,只为让她能够尽快苏醒过来。
过了好一会儿,何芊菊终于缓缓睁开双眼,但刚恢复意识的她,第一反应却是惊恐万分地蜷缩成一团,仿佛遭受了巨大的惊吓。郭美娟见状,急忙用手语比划起来,想要安慰她:“别害怕,这里是我家。”
可何芊菊似乎并未完全从恐惧中回过神来,突然,她像是猛然想起家中年幼的女儿。倘若自己不在家,那狠心的婆母和丈夫是否会趁机虐待女儿呢?想到此处,何芊菊也顾不得向郭美娟道谢,挣扎起身,跌跌撞撞地朝着自家方向狂奔而去!
果不其然,郭芳子那张刻薄的嘴正像连珠炮一般数落着可怜的冬雪:“瞧瞧你们母女俩,整天就知道吃,简直就是一对吃白食的废物!哼,真是什么样的娘就生什么样的女儿,没一个好东西!我可警告你啊,你那没用的娘要是再给我们李家生不出个带把儿的小子来,我就把你们两个赔钱货一起卖掉!”
一旁的何芊菊听到这番话,心如刀绞,但又不敢当面顶撞婆婆,只能强忍着泪水说道:“娘,冬雪她还只是个孩子呀,您大人有大量,心里要是有气就冲我发好了,何必这样为难一个小孩子呢?”然而,她卑微的求情并没有换来郭芳子丝毫的怜悯。
这时,坐在一旁的李万原也跟着帮腔道:“我娘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们在这个家里哪有说话的资格!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给老子做饭去!晚一分钟都不行!”说完,他还恶狠狠地瞪了何芊菊和冬雪一眼。
何芊菊无奈地拉起女儿的小手,默默地向厨房走去。小小的李冬雪望着母亲那憔悴而又委屈的背影,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她深知母亲这些年所受的苦,心中暗暗发誓:总有一天,自己一定要变得强大起来,带着亲爱的娘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离开这个没有一丝温暖的家。到那时,她们远走高飞,再也不会回头!
郭芳子满脸兴奋地拉起儿子李万原的手,迫不及待地说道:“儿啊,你知道吗?王家村今儿个又有人家里添丁啦,而且还是个大胖小子呢!我特意过去打听了一下,人家跟我说呀,之前那家可是连着生了三个女娃娃,一直都没能怀上男娃。后来啊,他们家每天都坚持去后山的那个土地庙给土地爷磕头烧香,祈求神灵保佑能赐个男娃。嘿,没想到这土地爷还真就显灵了,这不,他家终于迎来了一个带把儿的!”
李万原听着母亲绘声绘色的描述,脸上露出一丝疑惑之色,不禁问道:“这土地爷真有这么神奇吗?”
郭芳子一听这话,脸色瞬间变得紧张起来,赶忙双手合十,嘴里念叨着:“哎呀呀,我的小祖宗哟,可不敢乱说话冒犯了神仙呐!神仙莫怪,神仙莫怪!”然后瞪了一眼李万原,严肃地叮嘱道:“你这孩子,可不许再这样质疑神仙!”
李万原见状,挠了挠头,想了想说:“那要不……我明天也去拜拜?说不定土地爷一高兴,也能赐给咱家一个男娃呢。”
郭芳子却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唉,傻儿子,你去拜有啥用呀?我早就替你问清楚喽,这事儿啊,得你媳妇亲自去拜才行呢!只有她诚心诚意地去求,土地爷才会眷顾咱们家!”
李万原一听,眼睛一亮,连忙应道:“行嘞,那就让她去,让她天天去拜,不拜出个儿子来决不罢休!”
郭芳子看着儿子如此坚决的态度,满意地点点头,笑着说道:“嗯,这就对了嘛!只要咱心诚,相信土地爷一定会保佑咱家如愿以偿的!”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了房间里。果不其然,李万原一脸严肃地吩咐何芊菊前往后山的土地庙祭拜土地爷,祈求能够生下一个儿子。而一旁的李冬雪听到这个消息后,兴奋地叫嚷着也要跟着娘亲一同前去。然而,郭芳子却毫不留情地一把拉住了李冬雪的小手,瞪大眼睛呵斥道:“死丫头片子,不许去!万一扰了土地爷可如何是好?赶紧给我走开!”
就这样,接下来的一连数日,无论刮风下雨,何芊菊每天都会不辞辛劳地前往后山的土地庙虔诚祈祷。
这一天,和往常一样,何芊菊再次踏上了前往土地庙的路途。当她快要接近土地庙时,突然隐约听到从庙里传出一阵男女的低语声。好奇心作祟的她不由得放慢脚步,小心翼翼地靠近土地庙,想听清里面到底在说些什么。随着距离越来越近,那对话声也逐渐清晰起来。
只听先是一个女人娇嗔的声音传来:“哼,还是你比我家的那个强多啦!我家那个没出息的王八蛋,每次生不出儿子就只会把责任推到我的头上。好在有了你呀,我才能顺利地生下个大胖小子,这下可好,他们那一大家子再也不敢在我面前趾高气昂、耀武扬威了!”紧接着,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哈哈,既然如此,要不我再送你个儿子呗......”说完,土地庙里传出一阵不可描述的声音……
何芊菊竖起耳朵仔细聆听那传来的声音,心中不禁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让她瞬间明白过来其中的端倪。惊慌失措之下,她来不及多想,转身撒腿就往回狂奔而去。
然而,由于跑得过于匆忙,她根本无暇顾及脚下的道路状况。就在这时,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前方,何芊菊猝不及防,直接一头撞了上去。定睛一看,原来是喝得酩酊大醉的李大虎正晃晃悠悠地站在那里。只见他一只手紧紧握着酒瓶,另一只手在空中胡乱挥舞着,嘴里还念念有词道:“诶,小翠,你总算……回来了,我可是……找了你好多年了啊!”话音未落,李大虎便张开双臂,摇摇晃晃地朝着何芊菊扑了过去,看样子是想要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何芊菊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了一跳,连忙一边挣扎着后退,一边大声喊道:“是大虎哥啊,你认错人了,我不是小翠。”可此时的李大虎早已醉得不省人事,哪里听得进去她说的话。他眯起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痴痴地望着何芊菊,嘴里嘟囔着:“只有小翠才会叫我大虎哥……你肯定……就是小翠,我……没有认错……”
见此情形,何芊菊知道跟这个醉酒之人讲道理无异于对牛弹琴。无奈之下,她只得趁着李大虎脚步踉跄之际,猛地转身再次向后方逃窜而去。李大虎见状,也不甘示弱,跌跌撞撞地紧跟其后,嘴里不停地喊着:“小翠,你别走啊!我可想死你了!”
慌乱之中,何芊菊只顾埋头奔跑,丝毫没有注意到前方路上的一块大石头。只听见“扑通”一声闷响,何芊菊被那块石头绊了个正着,身体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倒在地。这一跤摔得可不轻,不仅膝盖上瞬间磕出了一道淤青,而且脚踝处也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显然是扭伤了脚。
李大虎满脸通红,脚步踉跄地朝着前方奔去,嘴里不停地呼喊着:“媳......妇儿,你等等我呀!”他那模样,仿佛随时都会摔倒一般。
不远处的何芊菊听到声音后转过身来,眉头紧皱,一脸嫌弃地看着李大虎说道:“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我可不是你媳妇儿!”她一边说着,一边后挪动了几步,想要与李大虎保持距离。
然而,李大虎却像是没有听见似的,继续摇摇晃晃地朝何芊菊靠近,嘴里还念念有词道:“真香啊,这股香味除了我的媳妇儿还能是谁呢......来来来,快让我亲一个......”眼看着李大虎越来越近,何芊菊心中一阵慌乱,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如闪电般迅速出现在两人面前,紧接着只听“砰”的一声闷响,李大虎被来人一脚狠狠地踹倒在地。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李大虎挨了这一脚之后,竟然直接躺在地上打起了呼噜,呼呼大睡起来。
何芊菊惊讶地抬起头,看向那个出手相助之人,原来竟是李安硕。李安硕看着地上熟睡的李大虎,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转头对何芊菊问道:“这家伙真是个不折不扣的酒鬼,你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
何芊菊轻咬嘴唇,眼眶微微泛红,低声回答道:“都怪我,没能给万原生下一个儿子,所以万原就让我每天都到这儿来祭拜土地爷,祈求能够早日怀上男胎。”说到最后,她忍不住轻轻地抽泣起来。
李安硕一脸不屑地说道:“那玩意儿要是真有用,谁还愿意辛辛苦苦地去干活儿啊?”说罢,他猛地转过头,目光落在了身旁的何芊菊身上,关切地问道:“哎,你的脚怎么了?”
只见何芊菊眉头紧蹙,满脸痛苦之色,她咬着嘴唇轻声回答道:“我的脚不小心扭伤了......疼得厉害呢。”
李安硕听后,连忙俯下身查看何芊菊受伤的脚,然后直起身子,有些担忧地问:“那你现在还能走路不?要不这样吧,我先回去把万原叫来,让他把你背回去。”
谁知,何芊菊一听这话,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惊慌失措地摇着头,带着哭腔喊道:“千万别......他要是知道了这件事,肯定会狠狠地揍我的!我心里清楚,如果当初不是因为你退了婚,或许我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般田地......”说到这里,何芊菊忍不住抽泣起来。
李安硕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解释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可怜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