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斩秋自然知道他要对着阿祟出手,伸手将那符一捉。
她狠狠将阿祟推去大夫人身边,朝她大声喊道:“大夫人,是我对你儿子使了妖术,与他无关。”
大夫人将“祁昀”护在身后,泪流满面,悲伤和惊怒交织在同一张脸上。
端慧道长剑身一旋指着“祁昀”,大夫人挡在他身前,目光没了方才的凌厉。她像一只护犊子的母鸡,端慧的剑指哪,她就挡在哪。
“道长,我是妖,来抓我吧。”宋斩秋朝着他冷声道,余光看见阿祟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端慧道长被她泰然自若的神色惹恼,他不欲与这些凡人争长短,今日这恶鬼他除定了!
“姑娘,你若执意护着他,我便连你一起杀!”
端慧的眼光寒凉,在他眼里,师弟的做法简直是不可理喻,斩妖除魔,怎有放还之理!
若这几个人执意要拦他,他也只能把这几个不可理喻的人一起除掉!
为了天下苍生,舍了这几条人命又如何?
他剑光一动,宋斩秋拎起裙子拔腿就跑。
周围那些护卫小厮一见妖怪朝他们跑过来了,连忙躲开,竟没有人敢来拦她。
端慧年纪虽大,可身手极佳,一把淬了火的宝剑舞得眼花缭乱。
宋斩秋甚至不能确定自己能不能跑赢他,她在心里默默嘱咐系统:“系统,一会儿我说瞬移,你就把我扔到阿祟的坟边。”
偌大的巡抚府邸,竟然上演一出捉妖大戏,甚至还异常滑稽。
“姑娘,你不是妖,何苦与我相斗?”
端慧阴沉沉的声音从正上方传来,宋斩秋一抬头,他金鸡独立站在墙头,剑气如风。
坏了,跑不过他!
宋斩秋却勾唇一笑,眼尾睫毛微翘,十分狡黠。
“师傅,你错了,我就是妖。”
端慧轻蔑地摇摇头:“你与师弟见过,我知道。莫要高估了自己,以你一人之力,根本无法让那恶鬼收敛。”
宋斩秋看见他俯视的目光,充满了神性和救济苍生的责任,却独独没有人性。
“你如此顽固,我别无二法,唯有杀你。”
端慧的剑尖朝着宋斩秋的眉心,破风而来!
他眼前的宋斩秋不退不就,露出一个讳莫如深的笑。
下一瞬,她竟直接从他眼前消失了!
端慧的剑硬生生打了个转,他瞪大了双眼,匪夷所思!
她身上全然没有妖气,也没有鬼气,怎会凭空消失!
端慧道长拿着手里的剑茫然地踌躇几下,根本不知道该去哪里找。
一向对自己的道法非常自信的端慧,平生第一次遇到了阻碍。
……
阿祟茫然地站在原地,自宋斩秋离开,他就惶惶不知如何是好。
秋秋说不用担心她。
阿祟心里的琴弹成乱麻,它一双赤瞳望着宋斩秋离开的方向,渐渐变成可怖的竖瞳。
大夫人看着端慧道长追着宋斩秋离开,长舒一口气,回过头看她的儿子。
阿祟如毒蛇一般的双瞳死死盯着回过头来的大夫人,大夫人被吓得一口气没提上来,瞳孔紧缩,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
宋斩秋脑袋一晕,一睁眼,就回到那片荒山野岭。
那个大坑依旧在那里,宋斩秋已经想好了怎么和阿祟解释,它掏出荷包里提前放好的剪刀,将手腕上那缕头发割断。
阿祟看着眼前昏过去的大夫人无动于衷,周边竟没有人来扶。
还是从外匆匆赶来的祁大人见妻子晕倒,疾步上前要扶她。
阿祟就是在这个时候感受到了宋斩秋的呼唤。
“祁昀”眼底的绯红瞬间褪去,阿祟化成一团血雾从他身体里飞了出去。
祁昀的身体软软倒在地上,祁大人一时顾两边,手足无措。
……
宋斩秋坐在黄沙地上,阿祟一团血雾从高处俯冲下来。
“秋秋。”
阿祟只在乎宋斩秋的死活,它见她没事,眉间的阴郁散开。
它甚至对那个巨大的坑熟视无睹。
宋斩秋露出劫后余生的笑容:“没事了。”
“我说过我们会一起逃出来。”
阿祟没有问她是怎么一瞬间到了这里的,或者说,它根本不在乎她到底是什么。
是人是鬼是妖,都是它独一无二的秋秋。
宋斩秋发现它对自己家这个大洞毫不关心,甚至是不在意。她敛下眉目,没有直接问。
阿祟拉住她的手,脸上有着最简单的欣喜:“秋秋,今后只有我们两个了。”
它对“唯一”这个词有着非同一般的执拗。
宋斩秋心里的疑云未散,况且就这样简单地和它绑定了还要怎么完成任务?!
她先是点了点头,稳住他,随后又缓缓道:“我要先回一趟家,你知道的,我的第一个家。”
阿祟的眼神黯淡下来,甚至脸上的笑容都慢慢褪去。
“为什么?”
“为什么又要等?”
宋斩秋摸了摸他的头发:“我收拾一些东西,然后我们就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好不好?”
阿祟有些赌气地松开她的手,化作一团血雾朝那座孤坟飞去。
宋斩秋一直检测着好感值,发现没有变化,这次放心地朝家走。
巡抚家出的这种晦气的丑事,是不会外传的。
没人知道她去哪,宋林肯定会很担心,她要回去和他说清楚。
昔日的房子现在修缮得非常气派,她小心翼翼地走进去,里面甚至多了几个丫头和小厮。
那些新来的小丫鬟不认得她,冷眉问她是谁。
宋林恰巧从书房走出来,从回廊里走出来,看见她立在大门边,眸光惊诧。
“秋秋?”
“你怎么回来了?”
宋林把她迎进家,留下几个丫头小厮不解地挠头。
宋斩秋和他说清了事情的原委,当然其间隐去了阿祟和她瞬移的部分。
宋林一直不喜欢她这门亲事,再加上她又非常疼爱幼妹,大手一挥就让她回家安心住着。
宋斩秋沐浴完,拖着疲惫的身子进了房间。
太阳已经下山,宋斩秋看着半开的窗户愣了会儿神。
她在想阿祟。
它的好感度现在已经六十了。她在思考究竟缺了些什么,或是忽视了什么,让好感度死死地卡在这个瓶颈。
再不涨快一些,她真的要摆烂了。
思绪纷飞之间,门外有人轻轻叩了叩门。
宋斩秋开了门,宋林方才走进来,只见半掩的窗户忽然朝两侧“啪”一下打开。
清脆的声响仿佛打在宋斩秋心上,她瞪大了眼睛。
不会是……
一回头,一身素白的阿祟站在屋内,衣袂纷飞,与宋林四目相对。
宋斩秋认命地闭上眼,把木门重重地合上。